“谁说胡话了!”柳文略将黄骧应塞到面前的酒霸气一推。
“我柳文略从不说胡话,说出的话,句句肺腑!”
“吾心慕公主久矣,这份心意,光明正大!天地可鉴!”
酒肆内静了一瞬,只余窗外潇潇雨声。
片刻,仇尺宽起身,掀开帘子,对帘外的酒肆掌柜道:“来碗醒酒汤——要酸的,越酸越好。”
等待醒酒汤端上的时间,格外难熬。
仇尺宽喊过醒酒汤后便坐下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跟喝水似的。黄骧老狐狸不愿得罪人,此时也不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地给柳文略倒酒,似乎准备在醒酒汤上来之前先把他灌倒。
至于柳文略——算了他还是闭嘴的好。
于是最后,还是老好人聂谨礼出头,却仍掩不住一脸尬笑地,对睢鹭道:
“小友,非是文略故意挑衅于你,”他尴尬,却又带些理所当然地道,“公主这般人物,世间任何男子见之,心向往之,乃是再正常不过之理,但你且放心,文略与公主,绝无君臣以外的干系,公主早早便拒绝过他,只是他生性天真烂漫,始终十分钦慕公主罢了。”
“没错!”
柳文略再度将眼前满斟的酒杯一推,霍然起身,作振臂高呼状:
“吾与公主清清白白,但吾钦慕公主之心更是明明白白!只要公主一天不成亲,吾便等候公主一天!呃……成亲了也没关系!成亲了还能和离嘛!哈哈哈哈!”
得,这下是真醉的不轻了。
黄骧嘴角一抽。
这嘴多损,人家这才刚定亲,您就咒人家分了啊?
他真有点怕对面那少年人会跳起来打柳文略一顿。
不过黄骧决定不说话——倒不全是不爱出头的性格作祟。
正如聂谨礼说的那般,柳文略虽然心慕公主,但自始至终,两人交往坦坦荡荡,全无苟且,他们这些好友都看在眼里,因此哪怕此时柳文略大咧咧在少年面前说出那些话,其实他们心里,也并不觉得柳文略真就多理亏了,要真打起来,那也绝对是帮柳文略不帮睢鹭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天经地义吗!
况且……
真当就只有柳文略一人有过那心思?
黄骧叹了一口气。
他们也曾年少啊。
如今也没有脑袋糊涂,所以他们还记得当年,记得当年执掌天下之人,还不是如今那位少年天子,而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那时,那颗昔日藏在宫阙与深闺的明珠,初初显于人前,便绽放出万道光华,惊世殊色。
于是状元楼下,金銮殿上,曲江池边……美人一瞥,便叫不知多少人失了心、丢了魂,文人骚客,风流浪子,纷纷为其写诗作赋,赞其美貌,褒其风骨,诗句写满了状元楼一整面墙壁,甚至一时之间,向乐安公主写情诗表白都成了京城风尚。
自然有许多随俗从众之流,但也不乏真心爱慕的人。
只他们四人中,聂谨礼年纪跟他们跟公主都差了一辈儿,应该是从未动过旖旎心思的,但其余的三人,可都是公主的同龄人哪。
柳文略不说,黄骧自个儿知道,他是动过心的,至于仇尺宽——那就只有鬼知晓了。
只是,不管曾经再怎么动心,也都是曾经了。
时光从来不饶人。
时光会给树刻上年轮,给人添上皱纹,还会让曾经怦然心动的炽热心跳,逐渐平静冷却至微温。
于是曾经的少年变老,曾经的年少轻狂,也大多变成了圆滑世故,曾经的心动爱慕,更是大多早已遗忘,或是深深埋藏于心底。
——但这不妨碍他们在听到乐安公主要跟个不知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成婚时,陡然忆起少年时的心动,进而对这个无名小卒无名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