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应了匠人司派来的人后,苏复便离开了宁安郡城。
这一次苏复的离开并没有隐藏其行径,但也没有太过直接。
借着巡视的名头,苏复带着一行人朝着另外三郡分巡而去。
如今的宁海府已经成为了天下焦点,那些世家竭泽而渔所积累的财富,没有谁不眼红。
只是畏惧大周朝廷的威严,忌惮驻扎其中的逐北军以及苏复这个油盐不进的少年屠夫罢了。
苏复在巡视了其它两个郡后,便将目标定在自己真正的目的地所在。
……
归云郡地处大周三府交界处,往北为漠北府,入西则为西域府,因其郡内一座独高于北地的藏龙山归于云端高处而得名。
苏复策马进入归云城中,相较于其它三郡,这座地理位置独特雄城并没有沾染太多血色。
只有城墙之上,那斑驳交错的刀痕,箭孔在诉说着其多年前的惨烈。
归云郡现在并没有没有主官,只有一支千人队的逐北军在城中负责维护秩序,而江南商会之人执行来自宁安城中的政令。
这里还残存着的,为数不多的官吏则维系着归云郡中官府最基本的秩序所在。
苏复骑在马上,对着街道两侧或好奇,或畏惧,但却统一带着些期盼目光的人群招了招手。
这是苏复在宁安城的百姓眼中,早已熟悉的目光的目光。
及至郡衙,一个老者怀抱着稚童站在人群之中,对着苏复那和善却没有回应的招手很是高兴的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满脸天真的对着抱着自己的人朗声道:“爷爷,这就是你说的,定方侯大人为我们找的,来保护我们的苏大人吗?”
老者面色一变,连忙捂住怀着孩童的嘴,苍老到铺满沟壑的脸上,那一双眼睛已满是哀求。
苏复僵硬的笑容化开,看向老者那一身粗麻破衣,在看他怀中稚童一身得体的素色绢布。
弯腰将一旁插在稻草上的冰糖葫芦取下,苏复稍稍一抛,便精准地落在那老者与孩童中间。
“是的哦,我可是定方侯大人为你们找来的‘英雄’……还有财神爷哦!”
苏复毫不谦虚的话让人群不由的发出一声笑意,随即便是炽热无数倍的目光投向苏复。
“真的,是真的!”
“我就说,我就说定方侯大人他不会不管我们的。”
“定方侯大人只是被骗了,被这些贪婪的世家之人骗了。”
“定方侯是英雄……他找来的人,自然也是英雄!”
……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立刻被狂热的情绪所感染,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整座归云城都震动起来。
苏复坐在马匹之上,安抚着被人群吓到的马儿,他看着两侧,四方,还有肉眼难及之处,那一个个人的眼中,那泛着热泪的模样。
苏复不由觉得喉咙有点发堵。
生者不论死者之过,但在苏复心中,他每每将这宁海府内的苦难解开一层,那从各世家家中搜刮来的金银堆高一层,他对宁定方便多了一分愤怒。
朝中手段是过于残忍了些,但宁定方这个完全被宁海府百姓所信赖,依赖的定方侯,却是错的最多的一个。
他因私我而舍大我,他空得权位,却对自己的职责视而不见。
自己说他死得凄惨,但却没有冤死。
苏复不知道这些年来,宁定方修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超度因为他而死去的那些亡灵。
但以自己的死,以宁家的消失,来为他赎罪,或许这个心中藏着傲意与仇恨的男人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