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的艰辛,跌倒了还要爬起来。时间不会停转,生活总还要继续。纪安永说过,普华记住了。
普华好像形成了习惯,分别的时候,和纪安永两个人像同志一样握握手,下次见面时说上一个“嘿”。后来在她的回忆里,这段与纪安永的友谊像一股涓涓的溪流滋润着心田。
她也接受了妈妈的选择,试着不去怨恨,不去干涉。爸爸妈妈有他们的生活,当初既然分开了,强求他们各自孤单下去确实没有道理。
所以普华妈妈在她大二那年另组了家庭。因为是再婚,妈妈没有大操办,接近年尾的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她把东西搬过去婚就算结了。
普华用打工的钱给妈妈买了条珍珠项链作为礼物,珠子颗粒很小,是她能负担的极限,心意已尽。她偷偷放进妈妈带走的行李箱里,预先告诉妈妈,请客吃饭那天有家教不能去了。
结婚前夜,普华和妈妈并肩躺在姥爷家的床上,静静听妈妈讲小时候的事,妈妈睡着了,她还醒着,握着妈妈的手,在黑暗里等待着分别的时刻。
早晨妈妈出门了,临走前抱了抱普华。
普华骑车回家,把家教推掉在家里陪爸爸。父女俩一道包了一桌饺子,也聊起了小时候。但因为各怀心事,兴致都不高。饭后爸爸回房间听广播关了门。普华收拾餐桌厨房,在洗碗池边悄悄抹了抹眼角。
下午,她骑车去街上逛,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学校附近。
周末的老街幽静异常,建一门口一辆车也没有。她买了一杯冰镇奶酪坐在窗边慢慢吃,两杯都吃完了还不见一个熟客,只好回到街上。一时间,不知道妈妈的喜酒是不是吃完了,该不该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下。
打电话的念头很快打消,她骑上车沿着路走走停停,心情平复了,决定回家。人都怕寂寞,尤其在这一天。她很寂寞,爸爸应该更寂寞。
普华到家天蒙蒙黑了,到小区门口正准备进去,对街有人叫。
“叶普华!”
蓦然回头,她有瞬间的恍惚。那人正站在路灯下,灯未亮,他也沉在黄昏的苍茫中,像一片暮霭中的虚影。
她有点不相信,过了小半年,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的时间都有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在她最不愿见他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默默地推着车往前走,装作没有看见他。他跟了上来,一路跟着她进了车棚,站在一侧又不讲话。
她去车筐里拿锁,手在半空中被他挡住。他也没戴手套,手是暖的,她的很凉。
“你要干吗?”
“这条链锁你没扔?”他盯着她手里的链锁。
确实是那条高三他留下的链锁,连没了吊坠的钥匙扣她都没有换过。
“为什么留着?”
她负气他的诘问,故意说:“没时间扔!”
他拿过链锁替她锁上,把钥匙收进自己口袋,站得更近,影子投在地上正好把她淹没在其中。
他问:“那你想扔吗?”
“有时间就去。”她固执的扬起下巴,把手伸到他面前,“其实现在也行,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扔。”
他深陷的眼窝里有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然后怀疑慢慢沉淀成愤怒。他没刮胡子,整个人显得沧桑疲惫。小半年没见,他颓废了许多,而她过得并不比他好。这时,她想到的是摆脱,一把锁,一枚钥匙,妈妈的再婚,爸爸的孤独,她被重重包围不堪重负,只想摆脱这一切。
“你给我!”她抬高手执意要。他真的摸出了钥匙,攥在手里送到她面前,死死的盯着她。
“你想好!”
他咬牙警告她后松开了拳头,钥匙静静躺在他掌心里,压着手上的纹路。她发现,他的感情线上有断裂,有旁支,但却很长,甚至比生命线都要长。她则不然,细碎的纹路,注定忧心忧身的一生。
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人,过多少年也该是一个天上一个海底,可偏偏却相遇了。
她在他的注视下伸出手,勇敢的探过去,忽略心里蒙上的一层怯意。
她碰到了钥匙,他却突然从审视转为愤怒,狠狠攫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角落里,疯狂的摇晃。
“叶普华!东西扔了就捡不回来了你知道嘛!”他嘶哑的自胸腔里咆哮着她的名字,“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这是第五年了,第五年!你敢扔!你敢!”
他扬手狠狠把钥匙甩到车棚最黑的地方,不顾一切把她拽进怀里,箍紧她的身体,不许她动。
“你干吗……”
她被压在他胸前,随着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心跳加快,她推着他沉重的胸膛试着挣脱,他却一次次把她压回去,紧得两具年轻的身体几乎嵌到了一起。
“叶普华,你敢扔!”
“就扔!”她执拗的与他的蛮力抗衡,抓到他的手背获得了片刻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