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朱元璋在濠州起兵,陈亨弃元归朱,先是担任朱元璋的铁甲长、后又擢升千户,再后来随蓝玉大将军北征,受命守东昌,蒙元铁骑数万兵马来袭,陈亨不但牢牢地守住了永昌,而且还反守为攻,出奇兵大败敌军。以后又数次随燕王出塞,屡建功勋,积功升为都督佥事。
这位老将军打了一辈子仗,带了一辈子兵,宁王这个毛头小子以及他手下的三个甚么卫指挥,怎么可能放在他的眼里?
眼看天色将晚,陈亨勒住坐骑,颁下号令:“天色将晚,传令下去,就地安营,埋锅造饭。明日一早,卯时二刻点兵操练,辰时三刻用饭,巳时出发,继续赶路。”
军令一下,三军立即就地扎营,布置营垒、警哨,营中处处开始飘起炊烟。
徐姜和夏浔、塞哈智将马匹藏在远处林中,伏在一处草坡上悄悄地观察着营中动静,每座营中,都竖着主帅的大旗,如果是外人,未必就能依据旗帜确认每一处营帐中的主将,因为有些姓氏是大姓,同一军中两员大将同姓是很正常的,比如王刘李赵一类,不过姓卜的比较少,大宁都司二十余卫将领,姓卜的指挥只有一个。
所以徐姜一处处指点着向夏浔介绍,当他指到一处扬着“卜”字大旗的营垒时,突然兴奋地道:“大人请看,那座营垒,必是宁王三护卫中卜万卜指挥的所在了。”
“宁王三护卫也被陈亨带过来了?”
夏浔先是一奇,继而大喜,说道:“咱们不直接去见陈亨了,走,绕到卜万营区,先见卜万!”
第313章 青萍干将之器
“站住,干什么的?”
一见有人探头探脑的往营地里看,立即引起了戍营官兵的注意,几个官兵提着刀枪扑过来,夏浔和徐姜、塞哈智一副普通牧民打扮,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们只是路过的。”
“路过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两个路过这儿干什么,往军营里窥探什么?”
搜了搜三人身上,并没有携带刀枪,怀里反而揣着许多书信,那几个兵丁疑心大起,便将刀枪逼住三人,喝道:“走,见见我们总旗大人去!”
夏浔向塞哈智和徐姜递了个眼色,乖乖随着他们走进营寨,被带到一名总旗官面前,那人三旬上下,身材不高,十分的墩实,他的面前堆着一大堆书信,他随便捡拾起几封来,只匆匆一看上边所写的收信人,脸色便是一变,吃惊地看向三人,问道:“你们到底是甚么人?”
“你是……皇甫誉皇甫大人?”徐姜看着他,突然叫道。
那位总旗官更是吃惊:“你认得我?”
徐姜嘿嘿一笑,说道:“皇甫总旗经常出入城门的,小弟怎么不认得?总旗大人忘了么,我是守南城的徐姜啊,皇甫总旗家里有皮货要捎带出入,小弟时常予你方便的,想起来了么?”
“啊!啊啊……”
皇甫誉眨眨眼,突然想了起来,不由大惊道:“原来是你?乖乖我的娘,徐小旗!你这是……怎么这副打扮?”
徐姜凑上两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皇甫誉骇然道:“当真?”
徐姜笑嘻嘻地道:“皇甫大哥,这种大哥,小弟能开玩笑么?这种事,皇甫大哥怕也不敢做主的,何不带我们去见见卜指挥呢,成了,有大哥你一份功劳,不成,也是一份交情,你说呢?”
“皇甫誉?”
夏浔心中一动,忙道:“总旗大人,这些书信里,正有令尊大人写给你的信,呵呵,请容我找找。”
他举举手,示意身上并无武器,这才走到皇甫誉身边,在那堆书信中翻拣起来,不一会儿,便翻出一封信来,皇甫誉接过书信,一看正是自己老父笔迹,连忙打开阅览,一封信看罢,他的脸上阴一阵晴一阵,那表情真是好不精彩。
夏浔微笑道:“皇甫大人请放心,燕王殿下入城之后于百姓秋毫无犯,得知尊府与皇甫大人的身份之后,我们还派了兵丁专门守在尊府门外,不容游兵散勇入内侵扰,令尊令堂和大人的兄弟、妻女俱都平安无恙。”
“娘的,无恙想必是真的,可这无恙,与人质何异?”
皇甫誉定了定神,苦笑道:“这两位……还有徐老弟,请随……请随我来。哦,带上你们的书信……”
卜万营中,徐理、陈文、卜万三人守着一堆书信,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卜万扫了二人一眼,沉声道:“两位,你们怎么说?”
面前的书信中,有他们的家书,有宁王痛词陈切,呼吁他们归降的书信,同样还有燕王高官厚禄的封许承诺。家眷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旧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威名赫赫的燕王又亲笔书信与他们,如此攻势数管齐下,三位在陈亨麾下总是受到排挤戒备的卫指挥已经动了心。
年过四旬才有了一个宝贝儿子,儿子还在大宁城中的徐理率先摩拳擦掌地道:“两位兄弟,咱们本就是宁王殿下的护卫,自从被朝廷调离大宁,到了松亭关,马上就从亲娘眼里的宝贝疙瘩变成了后娘养的,这一次陈都督带咱们回大宁,美其名曰是让咱们去守土卫家,其实呢,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咱们,依我说,没二话,殿下既然捎了信来,就跟着殿下反了!”
卜万又盯了陈文一眼,问道:“陈兄怎么说?”
陈文笑了笑道:“咱们兄弟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蜢蚱,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咱们三个,但有一个重归宁王麾下,剩下两个在朝廷这边都休想再有好日子过的,这一点两位想必都已清楚。所以,不管是进是退,如何选择,咱们三个一荣共荣、一辱共辱……”
徐文不耐烦了,瞪眼道:“我说老陈,你东拉西扯的扯什么闲淡呢?就一句话,咱们怎么办,是跟着陈都督打回大宁,还是跟着宁王燕王一起干!”
陈文慢条斯理地微笑道:“我这不是在说清其中的道理吗?咱们想要有所取舍,总要明白为什么取舍吧?两位的父母妻儿都在大宁城,兄弟却不然,我的家眷在兴州,要是两位决心归附燕王,兄弟当无二话,不过我得马上派人回去搬取家眷……”
卜万神色不动,只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陈兄,家眷就不必搬取了,燕王殿下那位姓夏的使者告诉我,从花名册上获悉老兄你的底细时,燕王就已派人乔装改扮奔赴兴州了,如今么……陈兄的家眷应该已经被接到大宁城里了。”
陈文笑容一僵,徐理幸灾乐祸地瞟他一眼,嘿嘿笑道:“老陈,想让我们哥俩承你的情儿,美得你,哈哈,你算说着了,咱们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蜢蚱,这么说,咱们干?”
卜万重重一点头:“干!”
陈文的脸色凝重起来:“你我三人,先把自己麾下将校的家书带回去,叫他们晓得家中情形,三更时分,同时发难,直取陈亨的中军大营!”
这三个人都是刀头舔血的百战将军,看着嘻嘻哈哈,一旦有所决定,却是坚毅果决,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