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暑气在屋里蒸腾起来,罗琳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她鼓起勇气走到窗边,她小心翼翼的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向外窥视着,果然看见姚汉宁像雕塑一样站在不远处。他浑身都湿透了,却执着的一动不动,罗琳不敢相信他真的在这儿站了五个小时。姚汉宁显然也看见她了,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罗琳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她有点憎恨自己的怯懦,她狠狠的拉上了窗帘走进了卧室里。
罗琳在梳妆台前坐下,动作急躁的扯开了自己盘的整整齐齐的金发,她恨恨的想,她要休息了,她管不了也没必要管那个傻瓜。她头上的发夹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她还不小心扯下自己好几根头发,拽的她头皮生疼。她拿起梳妆台上的宽齿梳子梳着自己像瀑布一样浓密的金发,但姚汉宁被淋得湿透的样子却不停的浮现在她眼前。他已经在雨里站了将近五个小时,而且可能继续站下去。罗琳梳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有些烦躁的扔下梳子,用梳妆台上的发梳把头发胡乱盘了起来,她从卧室里找出一把黑雨伞,动作有些急躁的走入了屋外的夜雨里。
她装作的平静的走到了姚汉宁面前,冷冷的把伞递给他说道:“先生,拿着这把伞离开,不要像个傻瓜一样一直站在这里。”
姚汉宁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雨水沿着他的军帽帽檐不停流下来,他的眼睫毛看上去也是湿漉漉的,细线一样的雨丝不停的落下来,周围的一切被雨晕染的就像一幅印象派的水彩画一样模糊不清。
罗琳看他没有动,就一把把雨伞塞到了他手里,她皱着眉说:“先生,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吧,你先回去。”姚汉宁却只是兀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罗琳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我承认,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不是你胁迫我的理由。”
“这是我的伞,”一直沉默不语的姚汉宁突然开口了,“你把它从成都一直带到重庆,是么?”
罗琳听了他的话才意识到那确实是他的伞,她一直带在身边,刚才她太着急了,就拿着这把伞出来了,她看上去就像一个被识破的贼一样不安。
“说你爱我。”姚汉宁看着她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的话就像末日的审判一样令她战栗,她觉得自己被逼的无路可退,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着,雨水淋在她身上她都没有感觉。姚汉宁沉默不语的盯着她,突然他眸色一暗扔掉手中的雨伞就向她跑过来。
罗琳惊呼一声就在雨里奔跑起来,未知的恐惧向她袭来,她像躲避恶魔一样向自己的房子跑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逃跑,她只知道她要赶紧躲回自己的房子里去然后紧紧的把门闩上。但姚汉宁却像敏捷的印第安人一样在她门前的台阶上追上了她,他一把把她翻过来搂在怀里吻着。罗琳死命的挣扎着,却无法阻止他雨点一样的吻。他们的肉体在雨中碰撞着,热情的肉体焚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姚汉宁粗鲁的动作弄的她很疼,她被人虐待,被人挫败,她的心里却开始产生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罗琳这个异教徒在口中不停的喃喃着“基督救我”,从未有过的喜悦和兴奋向她袭来,她不知不觉的开始回吻着姚汉宁,她终于屈服了,她就这么一败涂地了。
她觉得姚汉宁一把抱起了她,她迷迷糊糊的被他抱进了卧室里,四周是深渊一样的黑暗,她如狂风中的一片枯叶一样紧紧攀附着姚汉宁的身体,她隐隐约约的听见远处似乎有海潮的声音,一浪一浪的把她带往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他是谁,爱情终于明白了他就叫爱情。她听见他一直在她耳边呢喃着他爱她,她也不断含糊的呢喃着,她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语言,是英语、汉语、法语还是自己都不明白的语言。深不见底的黑暗渐渐退去,罗琳在自己泥泞的人生里却看到满天的繁星散落下来,海潮的歌声越来越大,她的眼里终于涌出了喜悦的泪水。
☆、救赎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罗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细雨,她觉得很疲倦,但内心深处却十分平静,她如躺在无垠的大海上一样放松。她赤口裸的身体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上去宛如陶瓷一般无暇,在她右侧的小腹上纹着一个缠着玫瑰藤的十字架,色彩浓烈的纹身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姚汉宁的手轻抚过她的皮肤,最后停在了那个奇异的纹身上。
这是什么?”姚汉宁问道。
“Rose of the Cross”罗琳看着窗外答道,“蔷薇十字会的标志,这是异教徒的标志,在欧洲如果被教会发现了就会面临火刑,所以只能纹在身体私密的部位。”
姚汉宁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他把她金色卷曲的长发绕在手指上说:“你的头发真的很美。”
罗琳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她握紧了床单声音微微发抖的说:“你为什么不问我?现在,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姚汉宁轻轻笑了下抚摸着她的脸说:“罗琳,我爱你,跟你是谁我又是谁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从你嘴里知道什么才跟你靠的这么近的,当我说爱你的时候,我眼中看到的仅仅是你这个人,你与众不同,充满魅力,但有时候却像个撒野的孩子,既然我喜欢你,即便你从地狱来,我也不在乎。”
罗琳的绿眼睛深深的看着姚汉宁,她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她觉得除了地狱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再接纳她,可是这个男人却如此轻易的宽容了她。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的身上就被烙上了异教徒的标志,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可事实上她一直害怕在末日审判的那一天被投入地狱的熊熊烈火中去,就像她现在每天都在害怕作为一个可耻的间谍被绑到火刑柱上去,不安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紧紧的抱住姚汉宁的脊背失声痛哭起来,姚汉宁抱紧了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任她哭个不停。
琳失控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把脸埋在姚汉宁的胸前抽抽噎噎的说:“我确实在为日本人做事,但这真的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真的不愿意,可是我越陷越深,现在已经完全无法脱身,我每天都很害怕,我想我活着就会下地狱的,我一定会下地狱的!”说罢她又哭了起来。
姚汉宁抚摸着她的脊背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罗琳抽泣着回忆道:“我因为安文思的日记对张献忠的秘密着了迷,所以就去了沈阳,但是清朝人留下的所有资料全在沈阳故宫里,当时沈阳已经在日本人的控制下,我根本没机会碰到那些资料。后来有人建议我去找一个叫做泉镜花的日本人,他们说他和日本军队关系不一般,通过他也许可以进到故宫里去。于是我在日本军官办的一个酒会上认识了他,他美的简直吓人,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件艺术品。更让我惊讶的是当时他竟然主动和我攀谈,他关于日本巫术的认识令我非常的讶,我们当时谈的很投机。现在想想,也许那次见面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我希望我从没踏上过那片土地!
后来他带我进了故宫的凤凰阁,我们在那儿找到了想要的答案。说老实话,当时我对张献忠已经失去兴趣了,反而是泉镜花这个人让我兴趣更大。我见过很多从事巫术活动的人,埃及的祭祀,蒙古的萨满,非洲的巫师,或是形形色口色的女巫男巫,但我从没见过有谁拥有像泉镜花那样的力量,他所拥有的力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后来我开始跟随他学习日本的巫术,在这个过程中我经常能感受到某种类似通灵的体验,我觉得自己的力量也在成倍的增长,现在想想那正是魔鬼诱惑人的方式!
后来他说要带我进行一次日本巫术的终极修习,就是在那次他对我下了血咒,可我当时并不知道。然后我就被他引荐给了土肥原贤二,我这才知道泉镜花是土肥原身边的人,他名义上是他的阴阳师,但其实是日本人秘密实验的武器。土肥原提出让我帮他来四川办事,我拒绝了,他们就把我关了起来,那段日子泉镜花让我知道了血咒的厉害。我觉得自己简直在地狱里,我每天不得不依赖鲜血,最可怕的是他能通过血咒控制我的心性,他居然让我。。。”说到这里,罗琳的身子又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姚汉宁抱紧了她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过了片刻罗琳的身子终于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她平复了下情绪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这么堕落了,我先在南京取得了蒋介石的信任,然后便和泉镜花一起来了成都,我们之间有明确的分工,我负责和政要打交道,泉镜花负责看管我,并且。。。提供给我鲜血。”
姚汉宁问道:“日本人是来寻找宝藏的么?”
“其实他们并不急于找到所谓张献忠的宝藏,”罗琳答道,“一来他清楚这笔宝藏背后的力量太过神秘,一旦释放出来也许没人控制的了,二来四川地处中国内陆,他们不可能把那么多银子从中国地盘上明目张胆的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