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轩的二楼,张鹤龄收回眼神,坐了回来,神色阴沉道:“给他的酒水,他不喝,给他沏茶他也不喝,不识好歹。”
刘大娘纤细如玉一般的手拿起酒壶,斟上一杯酒水,放下,“他是个很谨慎的年轻人。”
“谨慎?不过一个弱冠的十五岁年轻人。”
在张鹤龄的眼中年轻人都是一样的,一腔热血自以为是,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看你了?”
卢大娘笑道:“这孩子从进屋开始,眼光就没离开过奴家。”
张鹤龄冷哼道:“没出息的。”
“寿宁候。”卢大娘颔首道:“不过那孩子看奴家的目光与别的男子不同,他的眼睛很干净,至少看不出别的。”
“怎么?你还看上了这小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卢大娘捂嘴轻笑道:“奴家自然不会忘了的。”
张鹤龄摇着手中的扇子,道:“本想,当初拿下他的性命很容易,没想到他比本侯更狡诈,如今更有锦衣卫相助。”
卢大娘担忧道:“他似乎看出来了。”
“这小子命硬,怎就没毒死他,那大夫呢?”
“唉,当初他亲眼看着杨公子断了气,又活了过来,早就去了深山,说是要去修道成仙。”
张鹤龄觉得最近流年不利,办什么事都不顺心。
在这处酒楼,两个年轻的官吏正坐在一起饮酒,同朝为官,又是当今明朝理学与心学一派的才子。
年过三十的王守仁喝着茶水,目光看着这队锦衣卫的人手离开,沉默不语。
严嵩二十岁出头,如今在翰林院任职编修,因王守仁学识渊博,时常会来讨教。
严嵩更觉得王守仁比自己更有前途,因内阁学士李东阳与现在的陕甘三镇总兵兼领都御史的杨一清,这两人都十分赏识王守仁。
“阳明先生,如今已经腊月二八,太子还年幼,而当初的东宫八虎如今羽翼已丰,许多人认为早晚会成大患。”
王守仁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笑道:“那又如何?”
严嵩放低声音,又道:“宦官掌权不是好事。”
“那他终究是宦官。”
“若太子登基,让刘瑾得权,则朝堂黑暗,王振之乱才过去多久,难道阳明先生看不出来吗?”
严嵩着急说着,他对形势的判断向来很有自信,如今只想劝说王守仁与自己一起退隐,避开这个浪涛汹涌的时期。
王守仁起身,道:“严编修,在下囊中羞涩,这茶钱……”
见对方答非所问,严嵩不悦地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王守仁又笑了,他抚须道:“严编修一番劝告,用心良苦,这顿茶来日再还。”
看着这人离开,严嵩郁闷地灌下一口茶水,谁心里还没点抱负,就你王守仁天不怕,地不怕?
王守仁和李东阳他们都一个德行。
一番好心相劝,对方听不进去,严嵩感到自己的好心都白费了。
换言之,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自所坚守的立场不同。
严嵩苦涩一笑,现在才醒悟自己和王守仁根本不是一路人。
朝野上下,暗流涌动,有不少人已开始考虑是去?是留?
王守仁与李东阳定是要留下来的那一批人。
可留下来就一定会有好结果吗?
严嵩忧心忡忡走出酒楼,目光看去同样有个神色凝重的少年人,这才想起来,这人在刑部见过,他是被拿入刑部的杨侍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