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宜慢吞吞过去。
“那日宫里怎么了?”她还是问了。
沂王挨着她,懒洋洋道:“怎么现在关心起本王来了。”
兰宜没应声,出走一趟,她待他更随意了些,爱说不说吧,他的事,她也不是非得知道。
沂王自己道:“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太子废了,在宫里的人手仍有不少,借实哥儿的手给我倒了一盅茶,茶里下了毒。”
兰宜一下子坐直。
动作太急,沂王变色,迅速起身去帮她稳住身形,又抚着她肚腹,凑过去绷着脸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才轻斥道:“慌张什么。”
兰宜根本无事,她坐着又没摔没碰,哪里就这样脆弱了。
但她也顾不得反驳沂王,因为她正陷于震惊之中。
原来如此——
她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个疑问,那就是沂王前世的早亡,从她今世与沂王的相处看来,沂王身体非常康健,这样正值壮年,又无酒色等不良爱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离皇位一步之遥的时候一病就没了;她考虑过是不是为人所害,但观沂王行事,又觉得他很难予人下手的机会,这个可能性几乎与他突然病亡差不多,她忘了,独独有一个人,拥有这个例外,是前世的沂王不会去防备的。
小王爷。
只有小王爷。
甚至在造成事实之后,沂王的部属发现不对都不会过分去追究他——把小王爷继承人的资格追究没了,再把皇位还给太子吗?太子只是被废,可还活着,就算太子本人不行,他还有三个儿子呢。
权利的面目向来冷酷而无情,已经逝去的人,终究逝去了。
那一晚听见哭声后,兰宜在沂王的帐篷顶上等过,但等了很久,没见到他的魂魄出来,她就失去了兴趣,飘走了没再靠近。
不然也许她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沂王皱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本王的话吓着你了?”
“……”
兰宜终于回过神来,不好说实话,含糊应了一声。
“怎么胆子又这样小起来,本王不是没事么。”沂王是埋怨的口气,却又带两分满意,接着道,“那杯茶本王没喝,除了乾清宫里父皇眼跟前的东西,别处的我都不会入口。”
在宫里拥有最大控制权的第一是皇帝,所以皇帝周围还是安全的,但离了皇帝的眼,就保不准了,太子正位东宫二十年,无论他能力多么平平,这么久的时间也够他在很多地方安排下人手了。
兰宜不只惊吓,她还有些混乱,因为两世的记忆混在了一块,好一会后她才理出来一条线,先问道:“太子还不知道王爷已经知道小王爷的身世了吗?”
这话听上去像绕口令,但意思很明白:太子如果已经知道,就不会借小王爷的手行事了,沂王不可能上当。
沂王勾起唇:“那时他还不知。”
太子被揭发私藏武器以后就迅速被废囚禁了,跟外面断了大部分联系,而沂王做到这一步时,根本还未抛出小王爷的身世,以至于让太子误以为自己还握着一张牌,能奇袭翻身。
他这张牌,在这一世没送走沂王,而把他自己送进去凤阳高墙了。
沂王徐徐说来,于是兰宜跟着知道,在茶水有毒暴露之后,小王爷的问题正式揭到皇帝跟前,让皇帝再也无法容忍,立即下旨把废太子一家逐出京城了。
兰宜心情非常复杂。
因为她的惊讶之情不减反增。
她低声问道:“所以王爷明知小王爷递了有毒的茶水给你,还是为他寻了康王府的出路?”
而不是将他和废太子一家一起送进高墙。
她才知那一言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