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的春天,比中原来得晚一些,时间短些,也没有中原的景色美。
即便是春天,也裹着沙砾。
依拉勒握着纸鸢骨架的手掌被竹篾划出细痕。
他对着日头眯起眼,看工匠用中原的鱼胶将薄绢黏在竹架上——
那绢上绘着衔泥春燕,尾羽处却用金线绣着西炎狼纹。
温挽月倚在廊柱旁,看庭中沙枣树抽出鹅黄新芽。
风掠过回廊时,屋檐下的风铃叮铃铃作响,混着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月儿看这纸鸢可好?”
他将燕子捧到她眼前,蓝眼睛映着琉璃瓦的碎光,“特意去敦煌寻的画师,说是你们汉人最爱的样式。”
绢面拂过她手背,温挽月瞥见狼纹旁未洗净的血渍。
昨日有工匠失手刮破绢面,依拉勒当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此刻他献宝似的托着纸鸢,小指还缠着为她摘沙枣时划破的纱布。
“好。”她伸手要接,指尖将触未触时,依拉勒突然缩回手。
他慌乱地解开腰间蹀躞带,将银链缠在纸鸢骨架上:“西炎风大,得用玄铁链坠着。”
银链末端缀着小铃铛,叮当声里混着他小心翼翼的呼吸。
“月儿牵着线,就像。。。就像中原女子放纸鸢那样。”
荒漠的风掠过王城时,纸鸢摇摇晃晃升空,狼纹在阳光下泛着暗金光泽。
依拉勒追着纸鸢在沙地上奔跑,鹿皮靴碾碎了几丛刚开的沙葱花。
“再放些线!”他回头喊,发冠上的绿松石在太阳穴甩出一道弧光。
温挽月猛然想起去年春天,裴照在城外柳树下为她扯着金鱼纸鸢,玉冠上的垂珠也是这样晃啊晃。
指尖蓦地刺痛,纸鸢线不知何时勒进了手心。
依拉勒瞬间出现在身侧,捧着她的手呵气:“怪我忘了缠软绸。”
他扯断自已袖口的云锦,细细裹住她泛红的指节。
温挽月身体僵硬地愣在原地。
纸鸢忽然剧烈摇晃,银铃在四十丈高空发出呜咽。
依拉勒跃上瞭望台,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并指吹哨,猎鹰自云端俯冲,利爪斩断缠在纸鸢上的秃鹫羽毛。
“下次给月儿换金线。”
他捧着完好无损的纸鸢落地,鼻尖沾着鹰羽,“用天山雪蚕丝搓的线,再不会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