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凌啸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侍女还有这样的口才,平日见她卑微又世俗,今日这话里,倒有几分傲气。
其实宛若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先要活下来,然后再想办法出去。如今这片弹丸之地,还没有半个兰园那么大,食物和药品都十分匮乏。他的腿伤是个大问题,隔着绢布,已经可以看到慢慢肿胀起来。宛若的医术在船上他是见识过的,确实能给他很大的帮助。如今把她拒绝在千里之外,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解开绢布做的绑带,发现伤口以及开始化脓,微微散发着腥臭的味道,黄凌啸捂着鼻子,也无法抑制地干呕了几下。他颤颤巍巍地把石盘上的药泥抠到手指上,然后均匀地抹在伤口上,药汁渗入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什么鬼东西!”他心里咒骂道,又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包扎好,做完这些,便蜷缩在草地上,默默忍受药汁侵入伤口而形成的一阵一阵钝痛,也不知道痛了多久,他竟然昏睡了过去。
宛若径直走到水边,缓缓坐在地上,看着对面高耸的崖壁发呆。如刀削一般笔直的悬崖把这一片水中陆地围成了一个天然的牢狱,她忍不住朝着对面大吼几声,除了几声回音,宛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就困在此地?
一股绝望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她何尝不知道,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还能活着,本来就是奇迹,她也很清楚,要从这深渊中的小洲中出去,也只能是有奇迹发生。
自李长沅出事以来,她每日都过着提心吊胆,风餐露宿的日子,但不管有多艰难,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她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崩溃,就总能想出办法来,可如今止步在这里,把她心里那些要强的,倔强的,乐观的情绪通通都掐灭了。
她害怕这样消极的情绪会首先击垮自己,所以即使黄凌啸再如何刺头,她也想同他说说话,就算是吵架也好,没那么闷,也就不会胡思乱想。
如今被逼着一个人独处,该死的寂寞阴魂不散地跟着,无法驱离。
看看天色有些阴暗,大抵是要下雨了,宛若环顾四周,当务之急,还是先搭一个帐篷,避一避雨吧!
宛若从地上捡来一些大的树枝作为支架,外面盖上青苔和树叶,便成了一个简易的草篷。宛若进里面去躺了试试,舒服是谈不上,但挡风避雨是没啥问题的。
第二步便是生火,这地方应该是没有野兽,但地上毒虫蛇蚁必然不会少,她捡了许多树枝,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取得火炭,然后用枯叶作为火引,很快便把火烧得旺旺的,又在附近找了一些野菜和野果,胡乱对付了一顿便猫进草棚里水下了。许是太累了,头一沾地便进入了梦乡。
夜里果然下了滂沱大雨,宛若虽然躲进帐篷里,仍避免不了地上雨水的渗入。一大早醒来,后背全湿了。外面的火堆也熄灭了,她打了个冷战,心中懊恼,昨日就应该在火堆上加盖一个顶棚,也不至于灭了火种。这到处湿哒哒的,只怕要等木材干了才能重新得到火种了。
她忽然想起黄凌啸。他带着伤,又淋了一夜的雨,这会不知是死是活!本欲过去看看,可想想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怕帮了个白眼狼!宛若犹豫再三,终究是撑不过良心的不安,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找他了。
黄凌啸蜷缩在一颗树下,全身都是湿的,昨天留给他的那些野果,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宛若见他耳朵呈暗红色,心下顿感不妙,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得有些烫手!
果然发烧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他,大概是烧迷糊了,他没有任何反应。宛若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长袍,大腿上的伤口处在雨水的侵蚀下,红肿长脓,惨不忍睹。
宛若无奈摇摇头,若早听我的,何必受这样的罪?
黄凌啸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在一个森林的小道上拼命奔跑,却总是看不到尽头,郩泽楚一直在前方向他招手,可是她总是若即若离。然后他忽然跌落到一个万丈深渊,瞬间他惊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旁边,四根稍微粗壮修直的木桩,支撑着头顶上的铺满树叶的顶棚。棚子旁边,还有一个用树枝和树叶以及苔藓做的帐篷,帐篷里只能容纳一两个人的位置,宛若把苔藓一层一层码厚,铺在地面上,忙得满头大汗。黄凌啸忽然有些惆怅,若此时与他同患难的,为何不是泽楚。倘若是她,自己便可把方才做的那个梦分享给她了。
黄凌啸缓缓爬着坐起来,他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火气烘干,伤口也被重新处理过了。只是还有些怕冷,他下意识地往火堆的方向靠拢。
宛若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见黄凌啸,一脸灿烂地同他打招呼,“醒了?”
黄凌啸并没有接话,只是木然地看着宛若,目光中透着些许不安。
宛若放下手中的活,朝他走过来,见他气色好了许多,便放下心来,“可算是有些血色了!”
她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额头,黄凌啸往后一躲,眉头紧锁地盯着宛若,宛若顿觉尴尬,她的手定格在空中,不知所措。最后伸到脑后,抓了抓后脑勺。
宛若自觉地后退几步,远远地坐在火堆的另一边,黄凌啸全身的戒备才渐渐松弛下来。
“我不是故意食言的,实在这么大雨,我不大放心……。也幸亏我过来了……”
黄凌啸艰难地双手撑住地面,想要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长时间的高烧让他手脚发软,用不上力气。宛若想要过去扶他一把,却被他犀利的眼神劝退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比细蚊声还要小,“我。。。。。我睡了多久?”
宛若伸出三个指头
“三个时辰?”
宛若一本正经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