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当然,我们欢迎您的夫人一同前来。我们会在泰戈尔故居跟M。达斯的代表碰头——”
“泰戈尔故居?”
“是的,是的。那是间博物馆,您知道吧?”
“太棒了!”我说,“我一直很想看看泰戈尔故居。真是完美。”
“那么查特吉先生和我十点半到酒店接您。喂,卢察克先生?”
“啊?”
“再见,卢察克先生。”
古普塔和查特吉直到十一点以后才出现,但是我们下楼的时候,克里希纳却在大堂里等着。他还是穿着脏兮兮的上衣和皱巴巴的裤子。看到我们他显得格外高兴,他向阿姆丽塔鞠了一躬,揉了揉维多利亚稀薄的头发,然后跟我握了两次手。他说,他是来通知我,多亏了我慷慨的赠礼,我们“共同的朋友穆克塔南达吉先生”已经动身返回安古达村。
“我以为他说他再也回不去了。”
“啊!”克里希纳耸耸肩。
“呃,我猜他和托马斯·伍尔夫都错了。”我说。克里希纳愣了一秒,然后放声大笑,维多利亚吓得哭了起来。
“你拿到达斯的诗了吗?”他的笑声和维多利亚的哭声都减弱以后,克里希纳问道。
“没有,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拿。”阿姆丽塔替我答道。
“啊!”克里希纳笑了。我看到他眼里的光芒一闪而逝。
我脱口问道:“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吗?也许你愿意看看被水泡涨的尸体写出来的诗是什么样的。”
“博比!”阿姆丽塔喊道。克里希纳点点头,但他的笑容比以前更像鲨鱼了。
看到我们的阵容,古普塔和查特吉倒是不太惊讶。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们,这位加尔各答最大的变量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古普塔先生,”我说,“这是我的妻子阿姆丽塔。”他们用印地语寒暄了两句。“先生们,这是我们的……向导,M。T。克里希纳先生。他也会陪着我们一起。”
两位先生干脆地点了点头,但克里希纳反倒开口了:“我们以前见过!查特吉先生,你不记得我了?”
迈克尔·莱纳德·查特吉皱起眉头,托了托自己的眼镜。
“啊,你不记得了。你呢,古普塔先生?啊,好吧,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刚从卢察克先生美丽的国度返回。我申请过作家协会的会员。”
“噢,是的。”查特吉说。不过显然,他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
“是的,是的,”克里希纳笑道,“我收到的评语说,我的散文‘缺乏风格和约束,不够成熟’。不用说,我的申请没有得到批准。”
除了克里希纳以外,所有人都很尴尬。但不包括我。欣赏着这出好戏,说实在的,我开始有点儿庆幸自己邀请了克里希纳。
拥挤的普雷米尔向东离开旅馆。古普塔、查特吉和查特吉身穿制服的司机挤在前排。就我所见,司机一只手伸在窗外,另一只手不停地调整帽子,全靠两腿的膝盖开车。但坐起来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在后排,挤在克里希纳和阿姆丽塔之间,阿姆丽塔把维多利亚抱在膝上。所有人都大汗淋漓,但克里希纳似乎比其他所有人更早开始出汗。
天气热得要命。走出有空调的酒店,阿姆丽塔的相机镜头和查特吉的眼镜立即蒙上了一层雾气。外面至少有一百一十华氏度,我的棉质上衣瞬间就贴在了背上。酒店对面杂乱的广场中蹲着四五十个男人,他们膝盖高耸过颊,身前的地上摆着抹灰刀、灰泥板和铅锤,看起来像是一群工人。我问克里希纳这些人为什么蹲在这儿,他耸耸肩答道:“现在是周日早晨。”似乎所有人都满足于这句神谕般的答案,我也没再追问下去。
我们沿着乔林基街行驶,在旧日的政府大楼拉吉巴哈旺门前右转,向南进入达拉姆塔拉街。吹入车窗的空气没有带来一丝凉意,反倒像滚烫的砂纸般摩擦着我们的皮肤。克里希纳打结的头发在空中舞动,就像许多条蛇织成的网子。每次遇到红灯或者交警,司机就会关掉引擎,于是我们只好沉默着汗津津地坐着,等待车再次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