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以上诗是很明显的唐调,能马上引起你的无限想象,它们或意味悠长,或开阔健举,你不用绞尽脑汁,就能知道它们的好。把这些诗放在唐代诗家的集子里,也毫不逊色。
然而,如果宋人只满足于追步唐人,只是对唐诗低首下心的话,那未免太小看宋人,“宋诗”二字也太没有含量了。
诗到王安石、苏轼时代,初奠变局,在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的手里,完成蜕变。这五位诗家也代表着宋诗的最高水平,本文所征引之宋诗,以这几家为主。
诗言志
天水一朝,“诗缘情,诗言志”向“诗言志”倾斜。宋人写诗,无论抒怀还是酬唱,都更注重述志,情藏于志之中。而宋人纯粹的情感抒发,则更多在词中体现。学者缪钺先生在《论宋诗》一文中认为“宋人情感多入于词”,可谓的论。
正因为此,宋词显得平易近人,为后人喜爱;宋诗则显得不近人,喜之者可以爱不释手,恶之者则每至横眉竖目,各种毒詈纷至沓来。唐诗则不会有这种遭遇,因为它更贴近人生,即使再没有风华之人,也不会厌恶唐诗。
在唐诗中,我们能看见许多个人悲欢,动人心魄:
故人故情怀故宴,相望相思不相见。
——王勃《寒夜怀友》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杜甫《登高》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元稹《离思》
往事渺茫都似梦,旧游零落半归泉。
——白居易《十年三月三十日别微之于沣上》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刘长卿《长沙过贾谊宅》
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
——李商隐《泪》
这种情感,在宋人的词作里表达得丝毫不让唐人,令人读来为之一恸:
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如今薄宦老天涯。十年歧路,空负曲江花。
——欧阳修《临江仙》
绕水恣行游。上尽层城更上楼。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王安石《南乡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苏轼《江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