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过的轮椅很舒适,云翡月亲自试过了。
当殷如晦看见轮椅,便知道云翡月去找了宋太医,自已的病情已经无所遁形。
他霎那间脸色有些灰败。
一来被揭开了装模作样的面具,一切泄露得底儿朝天,二来不想接受自已虚弱得站不起来的事实。
“你都知道了?”殷如晦声音低低的。
去年冬天他也躺了许久,那会儿便绝望过一轮,觉得自已可能也就这样了。
然后因成亲迎来了一些起色,他还暗暗窃喜,以为会维持得久一些。
这次坐了轮椅,便不会有第二次起色了。
除非回光返照?
云翡月点点头,内疚得不行,她以为的一次普通待客,却差点儿要了殷如晦的命。
对方病倒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书中角色。
她非常内疚:“我太自以为是了,很抱歉。”
殷如晦原本看着轮椅发呆,闻言抿着嘴角,似乎不悦:“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好像是的,云翡月立刻反省:“那我不说了。”
把手给他:“来试试轮椅吗?我推你出去走走。”
殷如晦望着那只白皙纤长的手,暗暗觉得云翡月变了,但具体又说不出变在哪里。
还是那么细致周到,似乎满眼都是自已。
但不一样……
算了,他眼下也没有精力多想。
可能是熟悉了吧,相处起来难免更融洽。
云翡月将殷如晦扶到轮椅上,第一次单独承受对方的重量,她发现这个人太轻了。
也是,已经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只不过裹在冬天的衣服里,看起来才显得丰腴一些,会重才奇怪。
轮椅在院子里的青石路上滚动,不徐不疾,能让轮椅上的人仔细看清楚道路两旁的花草,以及闻到花香的味道。
殷如晦望着满园的生机勃勃,冷不丁开口:“我病成这样,你我分房而居可好?免得……”
“免得什么?”云翡月问。
殷如晦顿时没了声音,只是在心里想,免得你某天晨起,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到时候嫌我晦气。
“我在身边让你反感了?还是你担心我会不适?”云翡月仔细想了想,真诚地道:“我没有不适,但如果是前者,希望你忍一忍,现在情况特殊,我还是陪着你比较好。”
殷如晦立刻道:“我也没有反感。”
云翡月弯了弯嘴角,那就是担心自已反感了。
她的手放在对方肩膀上:“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过了一会儿,殷如晦才略无奈道:“没有。”
云翡月真的很爱自已,他暗想。
可是弥留之际被人深深地爱着,殷如晦高兴得起来吗?
他高兴不起来,倒也不是讨厌云翡月,相反,他一直觉得云翡月很好,所以对方越喜欢自已,他就越替对方感到不值得。
众所周知,宁远侯世子殷如晦最恣意潇洒的那几年,一腔热情都拿去喜欢云沾衣了。
“……”这点无法改变。
云翡月被逼着嫁进来,只得到一个久病沉疴的殷如晦,姑且算是自愿的,可是,他不知云翡月介不介意前情。
总归他自已介意得要命。
这就是下意识划开界线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