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曲母抓住了我的双手,用那双粗糙的掌心盖住我的手背,真切地表达着她的请求。
“陈小姐,这几年来,你是小风第一个愿意介绍给我的女孩儿。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拜托你,好不好?”
面对曲母真情真意的拜托,我虚无地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回答来。
感觉到手掌中的双手被渐渐抽走,曲母不愿相信地摇着头,眼神里的恳求几乎要流于实质。
然而,我终究还是缓慢、但不容拒绝地抽回了手。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真正的理由,我埋在了心里,没有告诉她。
我已经没有一份完整活力的感情,剩下的七情六欲,它是畸形的、是残破的。
——我做不了曲屏风的救赎。
……
回到了公寓中,我脑海里还在回放着曲母失望的表情,一幕幕闪过,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短短的一次会面,如此让我辗转难安,因为它准准地戳中了我心里酸痛的伤口,平日里藏在心底、从来不见光的那些晦涩情结,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下,令我有种旧伤复发的煎熬感。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最羡慕最喜爱的,就是想曲母这样的妈妈,而不是家里那位像塑料花一样美丽、但却冷漠自私的女人。
我名义上的妈妈,叶姿兰女士,除了亲自通过她的肚子将我和姐姐生下来之外,几乎连一天母亲的义务都未曾尽过。
哪有这种母亲,因为担心身材走形,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减肥饿肚子的?
哪有这种母亲,出了月子就将孩子断奶,任凭两个孩子吐奶发烧,自己却出门各种风花雪月的?
我和姐姐能够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也真是陈家祖上积德,暗中庇佑,但凡命差一点,都在她手上夭折过多少回了。
说来也好笑,二十多年前,叶姿兰嫁给我父亲陈国宁,只是因为自己的成分不好,急切地需要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在众多追求者之中,她相中了出身最好的父亲,随之顺利从村里嫁入津城。
这是她的第一次交易,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叶姿兰用聪明的脑袋和漂亮的脸蛋,活得风生水起,恣意盎然。
我父亲是很敦厚老实的男人,在叶姿兰接连生下陈梦灵和我之后,已然全盘被调教完毕,如同一只老黄牛一样,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赚钱。
在九十年代的下海风波里,父亲也听从了叶姿兰的建议,辞去了稳定的公职饭碗,开始从商。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可惜,叶姿兰这种坏女人,从沾上钱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约束,着了迷一样的疯狂放浪,流连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
一想到这里,我只能紧紧地捏着被角,后槽牙咬得死紧。
如果不是叶姿兰卷跑了保险金,如果她在危难时候、承担了哪怕一点点的家长责任,兴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每当想起她,我就会情绪剧烈起伏。
病中的身体提出警告,太阳穴一阵阵的疼痛令我放弃了去思索,强迫地缩紧身体,将所有思绪都摒除开外,只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等到晚上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肩膀上盖着一床毛毯,穿在脚上的拖鞋也整齐地摆放在了床边,连方向都是整整齐齐的。
这种强迫症一样的举动,除了那位封先生,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走出客厅里,只见封寒北站在桌前,手里带着手套,修剪着一捧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