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稍许,便起了一阵风。
瑟瑟秋风,枝头鹊动,沙沙落下了一枝头的迟桂花。
就在这一阵飘零中,不远处的曲廊里,那两人逐步逐步走近。踩着地上精致的微小花瓣,鞋底留香,留下一行碾压后的花印。
我就着低下的视野,起先,看到的是一双精致的绒面皮鞋,鞋面上绣着精致的宝石花瓣,光芒错落。
接着,就是滚动如水般光滑的旗袍裙摆,搭配驼色的及踝大衣,包裹着纤浓合度的身材。
哪怕此时只是见着一个剪影,仍有种民国小说中的贵家女子,款步而来的感觉。
头顶上,最先响起的是骆雪菲的喊声,“哥,我把妈接回来了!”
“母亲。”封寒北清冷而礼貌地喊了一声。
作为回应,骆玲玉嗓中轻嗯一声,柔和而不失气势,“天凉,都进去吧。”
眼见周围的佣人们直起身,我这才敢随着抬起头,一眼撞上了这位封太太。
看到骆玲玉的第一眼,我只有一个想法。
她真是个顶清贵的女人。
一双同封寒北一模一样的褐色双眸,秀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下有几道细纹,给她增添了岁月的沉淀和端庄。
在我打量她的同时,对方同样也在看着我。
几不可察地扫了一遍,骆玲玉问,“这位是……”
“她呀,不就是妈妈要见的陈荼吗,”骆雪菲从搀着母亲的胳膊,抢白说着,“要不是为了她,您也不至于这么快飞回来呀。”
为了我?
我抬眼看向封寒北,满眼疑惑。
然而,封寒北却没有多话,“母亲,午餐准备好了,先进去吧。”
骆玲玉微微颔首,握着女儿的手,走入了打开的大门。
雪白的长餐桌上,正中间摆放着新鲜剪下的花枝,水珠欲滴。
数位女佣端着托盘,一道接着一道的布菜,动作整齐。一揭盖,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瞬间填满了整个餐厅。
作为洗尘宴,我却不太舒服,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以座次来说,主位是骆玲玉,这没有问题,但是右下手的位置,却是骆雪菲坐着。
按照道理,以右为尊,这个彰显身份和亲密的副主位,一定是该留给封寒北才对。
结果,封寒北却坐在了封夫人的左下手,我则自然而然坐在了他的旁边。
再说餐桌上,骆玲玉一边吃着饭,时而与骆雪菲聊两句家常,语态温和。两人常常回聊聊家里家外的趣事,不至于聒噪,倒也热闹。
可是,这些热闹里,却并不包括封寒北。
她们聊她们的,封寒北只是低头旁听。
偶尔几次,骆雪菲会提到哥哥,作为母亲的骆玲玉只是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咀嚼着口中的牛排,我甚至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骆雪菲,骆玲玉,这两个人连姓氏都是一样的,看上去就是一家人。
而封寒北,完全融不进这个家里,就和我一样,是这个桌上不受待见的陌生客人。
偏偏,他们三个人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奇怪,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