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问完那一句“少主,你说……我还要继续寻恩主吗?”
霍乾念差点脱口而出“别寻了!”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咽下去了。
他明白,她一个心性那么坚定的人,能问出这话,就说明因为霍帮——或者说因为他,她已经动摇了。
不想去承认,这动摇其实全因“忠与义”
,他情愿骗自己这一刻。
这点水中月影似的、轻轻一戳就碎的梦,对于他来说,太难得,太珍贵。
“去寻吧。
再寻最后一次,也算不悔。”
他说。
她神色黯然,像是在对他解释:
“如果不寻,将来死了到地下,如果遇见恩主,我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他心里没由来地发疼发紧,“我去替你说。
就说……”
下一刻,理智已完全拦不住唇舌:
他说:“我舍不得放你走。”
她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傻笑,只当这“舍不得”
,纯粹是一个主子对亲卫的“舍不得”
而已,全然没有看见他眼里已几近喷薄的情绪。
“少主,谢谢你。”
“去吧。
云琛,你知道归处。”
她揣好信,随即行礼告退。
他则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长叹一口气,苦闷地靠在椅子里,心头再次覆满惨淡愁云。
他打开一本新书册,再一次从头开始抄录霍府家规。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十几遍的抄录了。
一遍遍、一次次力透纸背地将“府风端正,禁龙阳之好”
这句话,藏在三百多条规矩里,痛苦又迷惘地写下。
一直写到手酸,他才停笔,转动轮椅到火炉前,再次将书册扔进去。
看着那书页慢慢卷翘、发黑、烧成碎片,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心也能这样烧得干干净净。
终于平静了些,他转动轮椅往外走,余光却瞟到云琛方才坐过的客座。
那簇新洁白的雪绒坐垫上,印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鲜红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