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阳宽阔的街道上已没有了昔日的热闹,天地间唯余莽莽,房檐上的积雪已堆积如山,路上则少有脚印,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裹着破布烂衫的人踏雪而过,脚步急切,行色匆匆。
只因穷人的衣物并不保暖,每在外头呆上一刻,体内的温度便流失一分,而随温度一起消逝的是他们本就薄如蝉翼的生机。
曹婉紧紧挽住萧南卿的胳膊,好像一对关系极好的姐妹,萧南卿习惯了寒冷,北方人的体内流淌着凤鸟的灼热血脉。
但可惜曹婉是南方人,她缩着脑袋把冻得通红的耳朵压在萧南卿的手臂上,以此来赚取微不足道的温度。
“还……还远吗?”
曹婉颤抖着问。
“我怎么感觉你快不行了呀,曹小姐。”
萧南府为报曹婉调戏之仇,搓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雪球,朝曹婉扔去,雪球在曹婉的胸前爆开,粘出一片雪白。
“南府,不许调皮。”
萧南卿总是这样轻声细语,哪怕是训斥都显得像同弟弟玩笑。
“你这土包子,好大的胆。”
卓儿挪动着笨拙的身躯,弯下腰,在地上搓着雪球,想为他家小姐撑腰。
萧南府在风雪中行动迅速,哪里会给他反抗的机会,接连几个雪球砸过去,卓儿应声倒地,嘴里叫骂不休。
萧南府见他嘴硬,又不停地攻击者卓儿的面门,卓儿没了办法,只好面朝大地,把脸死死地护在身下。
曹婉看到卓儿被欺负,哪里能忍,也不顾红如蒸蟹的手掌,从路旁某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抓起一把雪就朝萧南府撒去。
几人顿时斗作一团,萧南卿往旁边站了站,以免被穿空而过的雪球误伤,她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谁都劝不住,干脆由得他们去吧。
曹婉大抵是没什么经验,搓出的雪球散而无形,在空中就消去了大半分量,砸在萧南府身上不痛不痒。
而萧南府的手法就娴熟得多,一堆积雪从他脚下直到出现在卓儿身上,不过半个瞬息,很快卓儿就被打得连连哀嚎。
“停停停,我肚子好疼,您两位自个儿玩儿吧,我不玩儿了。”
卓儿背面朝天,肚皮贴在地上,这恶风不知刮进衣服里多少雪花,也难怪他肚子会疼。
曹婉抹去发梢的白雪,又扔出一个雪球,正中卓儿脑壳,意犹未尽地嬉笑道
“不行,我可是来帮着你的,你不玩儿了我怎么办呀,赶紧起来。”
卓儿回击不了一点,腹中翻江倒海,好在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不然这会儿非得统统吐出来不可。
“真不玩儿了小姐,我这身子骨全是毛病,您两位金刚似的,谁扛得住。”
卓儿起身拍落雪渍,双臂环拥在腹前,面露痛苦之色,想来已经是疼痛难忍。
“切,真……真没意思。”
曹婉故作镇定的丢掉搓了一半的雪球,双手交错,夹在腋下,不屑地轻哼。
但她掩盖不了颤抖的身躯,像是在筛糠一样。
萧南府则满是得意,北方的风雪是他的主场,少年脸上绽放出笑容也仅仅是因为赢下了一场雪仗。
还不待他出言嘲讽,前方便传来一阵悠长的钟鸣,紧接着一辆巨大的黑色轿子缓缓驶来,几乎占满了整个道路,衣着单薄的轿夫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侍卫的铁靴重重踏在半尺高积雪上,却发出同青石板的碰撞声,全头全脸的银甲看不出侍卫的容貌,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到曹、萧四人跟前。
萧南卿急忙拉过几人,躲在一户人家门前,这顶奢靡的轿子在沙阳只有一人能坐,她可不想招惹那尊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