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怡顺着他的尾音,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奏折,淡蓝色的皮,薄薄的纸张,里面承载了她痛失自己亲生血脉后,讨来的公道。
贬官两级,好重的惩罚,倒是让皇上为难了。
沈佳怡起身跪在周柏言脚边磕头,面无表情冷声道:“婢妾谢皇上恩典!”
见她如此,周柏言挺直的背脊往下塌几分,身子微微前倾,用手背蹭了蹭沈佳怡的脸颊,蹭得她心烦意乱,火气就差掀翻天灵盖。
头顶传来意味不明的腔调:“你是在怨朕?”
说完,不等沈佳怡作答,就先不解应答起来:“可是,你以什么立场不平?你是什么身份?朕又是什么身份?”
或许,他不需要沈佳怡的答案。
沈佳怡眼底的讥笑都快藏不住了,她又是三响头下去,原本止住了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疲倦道:“婢妾不敢,请皇上明察!”
周柏言喉咙滚动,有些憋屈,用手指挑起沈佳怡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俩人视线相交的瞬间,隐约间迸出一丝火花,耳朵幻听火花炸开的声音。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沈佳怡在得知自己怀孕后,曾经幻想过,她的孩子是像自己多一点呢,还是像皇上多一点。
眼下,恍惚间,她透过皇上的脸,好似看见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孩童,正在啼哭,在黑暗的通道里惶恐奔跑,好像找不到出口了,浑身鲜血淋漓,如同当日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那般,味道腥甜浓稠。
沈佳怡一时之间,绷不住,两行清泪决堤,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砸在周柏言的手背上。
她撕心裂肺绝望哭着,双手死死拽住周柏言的裤腿,声嘶力竭质问:“皇上为何不愿留住婢妾的孩子?他也是您的孩子啊!”
“您明明知道婢妾有多无辜,为何还要厌恶尚未睁眼看这个世界的孩子?”
“您不知道,婢妾在得知怀孕的时候,时常幻想,他是像皇上多一点,还是像婢妾多一点,可如今,随着皇上一声令下,化成一摊血水,被人冲刷清除没了。”
“这些日子,婢妾整日夜不能寐,陷入梦魇中,耳边总是传来孩子啼哭声,质问声,黄粱美梦一场空,婢妾的孩子没了,皇上为何要这般狠心?”
悲痛欲绝的质问声,周柏言听了沉默几息,眨了眨眼睛,收回手,坐直,举杯低头饮茶:“朕已经让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清澈的茶水,倒映出他眸中隐藏起来的一丝痛楚,转身即逝,随着杯动,泛起的涟漪淹没了他眸中的情绪。
得到这样的回答,沈佳怡伤心欲绝笑了笑,缓缓松开手,瘫坐在地,任由眼泪滑落下来,眼神里的情绪痛到麻木,沙哑的嗓音从齿缝挤出来:“谢皇上恩典!”
确实都付出代价了,连同她这个无辜之人,都付出一条性命的代价。
就算如此,沈佳怡对周柏言还存留最后一丝期盼,哽咽道出心中所想:“婢妾和刘小主投缘,最近婢妾因身子不适,整日缩在房中,觉得心情烦闷,不知能否求皇上施恩,让刘小主过来给婢妾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