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守中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指尖慢悠悠地摩挲着鎏金暖炉。
炉盖开合间,沉香袅袅腾起,将他周身笼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
“大人,王师仞死了。”
心腹太监小德子疾步而入,
“锦衣卫动作极快,从缉拿到处决不过一日,咱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守中半阖的眼皮动了动,他突然嗤笑出声,喉间发出老鸭般的沙哑声响:
“死了便死了,不过是条养不熟的狗。”
小德子垂首噤声,他自然知道这“狗”
的来历——王师仞原是王素的义子,不过几周前的“贪墨案”
。
让对反对李守中的王素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最后在诏狱里“畏罪自尽”
。
而失去靠山的王师仞,转头就跪在李守中跟前,涕泪横流地认了新干爹。
“这也不过是因果轮回……”
李守中突然坐直身子,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捏起案头翡翠扳指,
“当年王素踩着多少人的血往上爬,如今他的好儿子落得这般下场,倒像是老天爷开眼。”
小德子偷瞄着主子阴晴不定的神色,试探着问:
“那王家的那些剩余的人呢……”
“岭南瘴气毒得很。”
李守中漫不经心地将扳指套回手上,玉面贴着皮肤沁出丝丝凉意,
“听说锦衣卫几位大人正发愁驿站的盘缠不够呢。”
他拖长的尾音里藏着毒蛇吐信般的阴鸷,
“告诉沈墨,缺多少银子,咱家的私库里都能出。”
李守中重新倚回软榻,望着帐顶金线绣的流云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刚净身入宫的模样。
那时他也像王师仞般,跪在某个老太监跟前,发誓要做最忠心的狗。
“去把西洋进贡的自鸣钟上弦。”
他挥了挥手,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慵懒,
“只要咱家这把老骨头还在司礼监坐着,任谁来了,都得按规矩办事。”
小德子离去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尽头,李守中突然轻叩鎏金暖炉,铜壁发出清越的声响。
暗处立刻转出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灰扑扑的衣袍上还沾着烛泪,显然是在角落里候了许久。
“王师仞这些天,给咱家送了多少钱?”
李守中转动着翡翠扳指,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对方脸上。
老太监喉头滚动,浑浊的眼珠飞快转了两圈:
“公公,这有必要嘛……”
“怎么?连账都记不清了?”
李守中挑眉,语气陡然变冷,鎏金暖炉的热气氤氲在他脸上,倒添了几分阴森。
老太监慌忙跪地,额头紧贴青砖:
“奴才不敢!
这几天孝敬的银票、田契、古玩加起来,折银十三万七千两,另有南海明珠十二颗,西域进贡的夜光杯……”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