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说话直接,并没有什么恶意。
周渔的自卑感是藏在骨子里的,在外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泄露出来。
她唯一保留的就是一个音乐软件的账号,那里面有程遇舟给她建的歌单,她像个偷窥者,只敢在夜里登录上去看,但那个歌单再也没有更新过。
程挽月昏迷了十八天才醒过来,转到了南京的医院,钱淑也跟着去了南京。
程遇舟除了上课之外所有时间都在医院,程延清在北京的学校,每周末都飞南京。
程挽月是很怕疼的人,手上擦破点皮都能掉几滴眼泪,做穿刺那么疼,大多数人都很好抽出来,但她很难弄,一根四五十厘米的管子要在她身体里待很久,刚开始的时候,她在病房里面哭,程家人在外面哭,后来她不哭了,程家人还是会哭,哭得比以前更难过。程延清不信佛,他去庙里烧香,跪着磕头,说愿意用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换月月身体健康。
她几乎每天都要抽血和输液,手背有很多针孔,皮肤一片一片的淤青。
有一次程遇舟晚上在病房睡,她突然没有心跳了,抢救结束后,程遇舟一身冷汗,像是刚被从水里捞起来。
她开始做化疗,头发掉了很多。
我还想染头发呢,就是那种偏蓝的紫色,我喜欢的一个明星染过,好漂亮。
没关系,以后还会重新长出来,程遇舟一根根捡起枕头上的头发,摸摸程挽月的脸,新长的头发又黑又漂亮,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最贵的发廊,想染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
护士姐姐说,明天要做腰穿,是不是像做骨穿那样?上次就很难抽,她说着话,往门外看,程延清怎么还没回来?
半小时前,程延清出去买烧烤了。
程挽月不能吃,想闻闻味道。
你睡一会儿,我去看看,程遇舟给她盖好被子,走出病房。
住院部整栋楼都禁烟,程延清在楼下花园,他抹了把眼泪,将打火机递给程遇舟。
程遇舟也是在程挽月生病后才开始抽烟的。
下过一场雨,梧桐叶落了一地,程遇舟沉默地抽完一根烟,打开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还是一样。
程延清有通电话打进来,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才接,他一直没说话,听着电话那边的秦画抱怨他总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跑到其它地方。
忍到忍无可忍,才大声吼了一句,你他妈说够了没有?
程延清,你骂我?我说程挽月两句怎么了?她就是
程挽月是我妹妹,我就这一个宝贝妹妹!谁他妈都不准说她的不好!
秦画愣了几秒,程延清对她一直是有求必应,他为了她来北京,兜里有一千块钱能给她花九百九,自己只留十块钱坐公交和吃泡面,他对她够好,她才能说服自己再等等,娱乐圈是吃年轻饭的,她没有几年能浪费了。今天去试镜,负责人暗示她陪睡,她泼了对方一脸红酒,此时狼狈地流浪在街头,真的很需要他,哪怕只是抱抱她,哄哄她,他却又去南京了,他那个妹妹上个学而已哪有那么多事。
程延清,分手吧,我没有精力等你长大了。
分手就分手!秦画,这次是老子烦了你!
行,你说的,秦画挂断电话,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程遇舟在旁边看着程延清发泄,等他静下来之后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程延清抱着头蹲在花坛边,喉咙沙哑,就只有十万分之三的概率,为什么偏偏是月月?
程遇舟回答不了。
第二天,他去剃了个光头。
程延清那么在意自己的头发,高三早自习都快迟到了他都要弄弄发型,谁要是摸他的头,他能追半个操场。
他也把头发剃了,进病房之前挤出笑脸,开心地喊月月。
程挽月看着两颗亮得反光的脑袋,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护士姐姐在旁边打趣道,现在帅哥都流行剃光头了吗?
程挽月骄傲地说,我这两个哥哥从小帅到大,光头也很帅,追他们的人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