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这样仔细乃至放肆地打量他,甚至近于审视了。然而这样的凝望让潘希年越发沉迷下去,她甚至大胆地想,费诺嘴唇的触感,是不是和看起来那样柔软呢,而温度是不是又像前一夜的拥抱那样炙热……
她的脸烫了起来。
靠岸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潘希年才意识到时间过得这样快,她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匆匆别过了脸,等脸上的热度退下一些,见费诺并没有因为铃声而醒过来,不由得低声说:“费诺,到了。”
眼前的人依然在沉睡,潘希年又叫了几句,到后来不得不拍他的肩膀,却还是不见苏醒;她犹豫了一下,半是犹豫半是雀跃地伸出手去轻拍他的脸颊:“费……”
手心的热度高的过头了。
她的手刚刚触到费诺的脸,他就醒了,他压了压额角,嗓音干涩:“嗯,到了?”
潘希年听见自己的声音绷得像快要断裂的弦:“你……你在发烧!”
费诺这个当事人反而对此并不在意,抬眼对她笑笑:“可能有一点发热。不要紧,到了宾馆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是……”
“船靠岸了,来,希年,我们下船。”
费诺的脚踏上岸之后,只走了几步,就因为根本无法走成直线而停了下来。他脸上掠过一个轻轻地苦笑,正要说话,手机响了。
因为要接电话,伞就转移到潘希年手里,但一来风大,二来她个子不高,踮起脚之后被风吹得连站都站不稳,正在咬牙硬撑,肩上忽然一重,转脸一看,原来是费诺揽住她的肩膀,又停下电话说了一句:“你都要被吹到了,别管我,遮住自己就好。”
“可是你在发烧……”
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费诺你反正是觉得自己命一点不值钱的,看吧,不等烧全退非要出门,又发作了吧!”
这下连潘希年都听到电话里程朗的声音,她还没完全吸收这句话的意思,电话已经递到了眼前,伴着费诺略显无奈的声音:“晓彤有话和你说。”
她接过电话,费诺则接过伞,但还是揽着她的肩膀,温暖着她。潘希年一听到纪晓彤的声音,觉得这么亲切,眼眶又热了:“晓彤姐……”
“希年啊,傻孩子,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我们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出什么意外。费诺满城地找你,昨天又忽然说要回去看看,怕你一个人在老家出事……他烧得厉害,程朗本来都不准他上飞机的,但是怎么都拦不住,幸好顺利找到你了……下次无论有什么事,要说出来啊,可不要再一声不吭……唉,程朗你别抢我电……”
这下电话里的声音又换成了程朗的:“希年,我是程朗。他这几天都在烧,我和他说没有用的,你听我说,等一下你们经过药店停一下,买点退烧药和消炎药让他吃下去,我看他是真的烧糊涂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熬过去。哦,你们在码头对吧,干脆这样,不要去什么宾馆了,你劝费诺回家休息几天……算了,你把电话交给他,我来说。”
潘希年依言交还电话,耳边炸了雷一样,嗡嗡直作响。她紧张地仰着脸看着费诺的脸色。没多久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只是听也不说话,隔了很久才“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把电话挂掉了。
“希年,恐怕我们要换一个目的地了。”
“嗯。先去医院或者药店吧。”
费诺稍微缓和了脸色:“也好,那就先去药店,再回家。”
这个城市,也是费诺的故乡。
费诺上车之后又合起了眼。潘希年知道这高热复发的起因十之八九来源于昨晚,他把厚大衣留给了她,自己却在冷冰冰的屋子里坐了一晚。她不敢打搅他,就静静坐在一边,时不时看他两眼,又暗自埋怨自己居然粗心到没有发现到费诺的异状。再加上程朗和纪晓彤在电话里的那一番话,她不要说问,甚至都不敢想费诺为什么会发烧。生怕一想之下给自己虚妄的希望:这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两个念头就这么搅在一起,越是想,越是心乱如麻,连手心被手指掐得出血,都分毫感觉不到疼痛。
费诺口中的家,在老城区的东南角,是一栋如今看起来已经风格陈旧的宿舍楼中的一套。老式楼房的过道白天也不见光,黑糊糊的,上楼的时候潘希年踏空了好几次,都是被费诺拉回来,这才没有摔倒。
他们在三楼停下来,费诺先是按门铃,又敲了门,始终没人来应,他这才掏出钥匙,开了门,说:“我爸看来不在。进来吧。”
生活在一起差不多两年,费诺极少提起他的家,逢年过节也并不回去,以至于潘希年还猜想过他的父母是否也都不在了。忽然听他提到自己的父亲,潘希年不由得讶异地咦了一声,说完又觉得冒失,不晓得要说什么。好在费诺也不在意:“可能出差了,或是有什么别的活动。没人也好。”
在费诺说话的时候潘希年借机打量客厅内的一切:客厅里东西很少,就显得异常干净,该有的家具也一件不缺,但都颇有些年岁了,沙发餐桌椅和装饰柜搞不好比她年纪还要大。加上老房子采光不好,愈是阴沉而冰冷,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和费诺家那温暖明亮的房子,简直是两重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