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理探头去看收容间其中一件圣物的时候,林恩摘下了头盔。
宫理回过头时,林恩垂着脑袋,他脸上竟然还有几道干涸的血痕,从额顶顺着鼻骨两侧流淌下来。他眉骨上有一道很重的伤疤,在眼皮上也有疤痕,头发也被这一道刀划断了一部分,皮肉长回来了,但头发没有,还是断着贴在额头上。
宫理知道他为什么说话声音非常沙哑了。
他喉咙处也有一处拳头大的伤痕,应该是整个被贯穿了脖颈。
宫理略显讥讽道:“挨完了一顿放血的鞭打,就上战场,有没有感觉自己离主更进一步?真想知道当时你满身是血‘赎罪’的时候,两手握着对主说什么呢?”
林恩伤疤凸起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沉默中显得十分丧气:“……没说。”
他本该在那时候默念祷文,应该祈求在这个虚假世界中为主沾满鲜血,所向无前,以求进入真实的世界。
但他当时在铁鞭挥起的声音里,听到了西泽点烟的声音,还有他不耐烦地换坐姿时衣服的窸窣声,他突然无法再集中注意力。
大脑中因为萦绕的烟味而空白,没有祷文抵御疼痛,他只感觉到因失血而发冷。
林恩也不太明白,他感觉西泽有种……主对待这个世界一般的气质,笃定又神秘,讥讽又尖锐。
灰蓝色眼睛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都让林恩有种错觉:西泽在透过盔甲看真正的林恩,而非骑士林恩、工具林恩,看着他的空空如也。
但西泽又对真正的林恩似乎高高在上,漠不关心。
就像现在,西泽看着他喉咙的贯穿伤,似乎有点悲悯又有些嘲笑。林恩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突然靠近一步,将汗透的铠甲内的围领往下拽了拽,露出脖颈给她看。
宫理一愣。
林恩:“现在还。吃不了,干粮。”
灰蓝色眼睛里有了笑意:“不会是想来向
我讨糖吃吧。你开口的话,希利尔不会不给你糖吃的。”
林恩垂下有污迹粘结在一起的睫毛:“不能索求。”
宫理稍微理解了一下才明白,可能培养林恩的时候,就强调过不可索求,真就是苦修清教|徒啊。
哪怕林恩真的开口要到了糖,宫理猜测希利尔或者玛姆必然也会提出别的要求。
只有宫理这儿既能要到,也能白吃啊。
别的都是拿肉吸引看家恶犬,她这是拿糖吗?
但宫理并没有给他,转头看向了十字窗内的收容间,里头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球形生物,它像个瘪了的皮球一样,柔软地塌陷下去。
数个类似于营养液一样的吊瓶环绕着它,将透明液体注入它体内。
宫理道:“这是什么?”
林恩失望写在了脸上,宫理看出来了,他之前木木的,不是会隐藏情绪,而是当时就没有情绪。现在有点情绪,根本就藏不住。
但他还是松开了抓着围领的手,凑过来看了一眼,哑着嗓子道:“融派。”
宫理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泥土味与汗味:“什么?融派的什么?”
林恩:“融派。救世主。”
融派看来是某个教派了?
宫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融派的信徒信奉的救世主、信仰的神,就是这个东西?那融派呢?”
林恩:“散了。”
也就是说,曾经有个教派信奉的救世主,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收容间里?
宫理:“是谁伤害的这个……救世主?”
林恩摇头:“不知道。玛姆放弃它了。”
宫理感觉到有点离谱,这些教派信仰的救世主,就像是当时春城的那个外神一样,看起来可怕又深不可测,但实际是可以被伤害并装在这个小房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