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他们看来,既然做不到一掷千金,那就要做到一掷酒壶,虽然东西不是一样的,但是感觉却是一样的。
一样的豪气干云,一样的快意恩仇。
本以为到婉约成风的洛阳城这种砸碗砸壶的风气会好一些,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在雪族与雪雨柔喝酒,雪雨柔喝完酒之后,随手便将酒壶扔进了月色之中。
他在坎儿井见到周天子的时候,周天子在喝完酒之后也是随手便将酒壶扔进了夜色之中。
就连在这龙门秘境内墨家学宫中,叶无敌喝完酒之后酒壶也是随手一扔,那道透明身影更是直接从雪山之巅往下扔。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渭城到洛阳,再从洛阳到龙门。
这个曾经站在比他还高的柜台前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盘的小小少年,也算是走过很远的路,也算是见过了很多的人。
这么些年的艰难历程,让他的算盘不只是出现在手下,也出现在了心中。
就像那酒壶砸地一声一声,放在以前他不会多想,可是放在这龙梯上,却也由不得他不去多想想。
龙梯上的酒壶砸落之声,每一声都好似砸落在了他的神魂之中,清晰无比。
也许是因为他在墨家学宫深潭内想明白了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这几句话的意思,他突然觉得周天子他们这看似普通的一个小举动中似乎大有深意。
要不然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要不然这龙梯上也不会响起酒壶碎碎乒乒乓乓声。
可是他一时半会却怎么也咀嚼不明白,这里面隐藏着的那一点意思。
他开始抬头看向龙梯尽头,在他昏迷的过程之中,他凭借着本能又往前爬了几步。
但也仅此而已。
他并没有爬到龙梯尽头。
他还在登顶龙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上,踌躇不前。
压力自然还没有消退,适应了一阵之后还会有下一阵,但在下一阵压力来临之前还有一点点的缓和时间。
至于那点时间有多长,他不知道。
至于那点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是再想不出一个是进是退的法子来,那他也就不用想了,下一波压力来临之时,他肯定扛不过去,留给他的,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也许是龙梯上突然响起了酒壶破碎的声音,让他有感而发,突然间没有来由的想起了雪雨柔,想起了周天子,想起了李暮春。
想起了他们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想从他们的话语中
推敲出一点什么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提示?
这最后一级龙梯,他登还是不登?
登是死,不登也是死。
这近在咫尺的龙门,他跃还是不跃?
跃是死,不跃也是死?
可是任由他一遍一遍的想,他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雪雨柔说他是一轮缺月,说他是一枚果子,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等缺月变圆,等果子成熟,等一切的一切都走向最后的圆满。
他的眼晴死死的盯着他鼓起的腹部,压下口鼻间的水汽与火焰。
他想现在的他应该已经走向圆满,走向成熟了,因为在水火之争开始的时候,他的躯体承受住了,并没有在水火之争开始的一瞬间,便被摧毁。
他有了活下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