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名叫望江楼,望的便是那一条入海大渎。
冬落在望江楼二楼寻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挑选了几壶望江楼大曲酒,又要了一条产自大渎的清蒸鲈鱼,以及一些菜,坐在桌边慢慢的喝了起来。
寒风呼啸,冬落顺着窗,望向广陵外那仿佛是一条玉带的绣春江,江上船来船往,一片忙碌。
数日之后,他们也会从广陵城广渡坐上一艘官家渡船,沿着绣春江逆流而上,一直到渭水与绣春江的交汇处,再换乘一艘船,沿着渭水,直达渭城。
这样便可绕过河套平原,危险程度也会随之下降几分,可真正的危险往往是无处不在的,不是避就能避开的。
冬落举起酒杯与雪念慈轻碰了一下,也不言语,各自在思索各自的事。
雪念慈也看得见那一条绣春江,沿途而上还要经过十余个郡,而这些郡里的山水神袛,宗门家族,达官显贵都是他要考虑的事。
若是冬落只是一个寻常人也就罢了,乘坐官家渡船,那是再安全不过了,可如今他是汉王,是在大周朝堂内最不受待见的汉王,不管是出自何种目的,沿途必定会有许多阻碍。
就拿眼前来吧!他们为何非要去那座水神宫烧香,便是与那绣春江的水神打一声招呼,若是绣春江水神不收他们的香,他们也没有辙,只能另寻他路。
若是非要从绣春江上走,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可能就要与绣
春江水神交恶了。
冬落收回望江的目光,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入嘴中,鱼的鲜气瞬间溢散在口齿之间。
冬落放下筷子,又给三人各舀了一碗莼菜羹,边舀边,“这鲈鱼脍莼菜羹里还有一个典故,的是绣春江边吴郡吴县的一个张姓读书人,本来在洛阳城做大官,可是因为在西风起时,想念起了故乡的莼菜羹鲈鱼脍来,便辞官回乡了,莼鲈之命也由此而来。”
三黑喝了一口莼菜羹抢着道:“这个典故我知道,我知道,莼鲈之思这个成语就是从中来的,的是思念家乡,弃官归隐之事。雪先生,不知对不对?”
雪念慈点了点头,笑道:“丝毫不差。”
三黑志得意满的瞥了一眼二黑,发现她正在专心吃鱼,看都没看他一眼,三黑顿时觉得没劲了。
只得暗自嘀咕一句,“猫改不了吃鱼。”
雪念慈笑着道:“怎么了?想家了?”
冬落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咧着嘴道:“如今我们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回家的路,每往前多走一步,便离家近一步,怎么能不想家呢!”
渭城,那个呆了十多年的地方,留下了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与那些美好的回忆比起来,他感觉他现在所遭受的苦难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一间酒馆,那座还不足望江楼一半大的房子,门框上刻画的十五道刻痕,也许今年又会多上一道,也许不会。
冬落眼晴微酸,以往他心中苦闷的时候就会坐在渭水边,看渭水缓缓而流,那时候的他觉得,这人的苦难再深也不会比渭水还深吧!
可是现在的他却不那么认为了。
冬落拎着酒壶,望着楼外的绣春江。
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很大,就像是一江流水一般,汹涌而来时,无人能挡。
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很,就连一个酒壶都装不满,可喝下时,却又很轻易的溢出了眼眶。
冬落仰头喝酒,低头吃菜。
筷子碰在碗壁上,叮叮当当的响。
白姚还有一句话得很对,食色男女,人之大欲,多欲多求者为兽,无欲无求者叫神。
可在这人间,放眼望去,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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