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淮醒来时,房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全了吗?
屋内虽然简陋,但是显得如此宁静,没有危险。
灵台弥漫着灰黑,一阵一阵的绞痛,是被压下的心魔最后的挣扎。
宋至淮捂住心口,掀开被褥下床。
他其实昏迷时对外界有点朦胧的感觉,似乎半昏迷半清醒间是听见了知师妹的声音。
然后被埋了。
……他是死了吗?知师妹真好心,那么危险的境况,还要为他建立一个墓碑。
宋至淮恍恍惚惚地想。
也许是“将死之人”,他开始走马观花般回望自己的一生。
平平无奇,称得上是普通公子的小时。
遭遇母亲死亡,父亲屠家的惨状,他内心已遗忘具体的痛苦,只觉煎熬。
思少虞进入无情道那刻,他的神情骤然平静,血红的眼珠安静地平视前方,半晌,在男孩压抑着的哭声中,他缓慢低头,对跪在地面怔怔的宋至淮说道:“至淮,原来无情并非无情。”
宋至淮抬起头,血味萦绕在这对父子之间,青石地板被粘稠恶心的血液铺满,看不清原来的颜色,烈烈燃烧的金轮挂在空中,灼烧着他的皮肤。
思少虞将女人的尸体抱起,垂首注视着她死不瞑目的青色面庞,泛起一丝的温柔与伤感。
“我还能感受到那些情,还能感受到那些恨,只是它们变淡了,变轻了。如果是方才的我,定会痛苦万分。”
宋至淮愣愣道:“……你不爱母亲了?”
思少虞:“我不爱任何人了。”
“那母亲怎么办?”
“为何要假模假样地在乎一具尸体?好好埋葬就足够了。”思少虞将女人拢入怀中,在她口中放入一颗药丸,保证她的尸体不会腐烂。
“在她生前没有保护好她,又何必在她死后故作姿态,”思少虞淡淡道,“悔恨已经如影随形,要好好保存它。”
宋至淮注视着他,他们将她埋葬在母亲种植药草的土地里,立了一块墓碑。
思少虞若有所思半晌,不带深深感情地去回想那些与女人共处的记忆,轻而易举地找到她最喜欢的称呼。
墓碑上单单只刻了“医者”二字,也许在她看来,医者这个身份甚至比她自己的姓名重要。
然后就是进入十二月宗。
宋至淮时常在深夜惊醒,悔恨的确如影随形,可还有心魔跟着悔恨冒出。
他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内心再怎么翻腾,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在他又醒来的一日,宋至淮望着窗外明月,想:
他想修无情道了。
其实祛除心魔是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他最想要的是回归平静,最想要的是真正遵循自己的道,一往无前,不会被任何事物绊住。
对不起,母亲。
你如此厉害,不需要无情道就能执着地
抓住自己所求,而他不行。
宋至淮确实想要交友,却未曾想过痴狂,他想要的是平淡如水,一直保持的益友。
就像蜻蜓点水,每到雨水来临之际,它就倾下翅膀,在湖面一点,荡起一点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