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了什么?”
“……很多,但又不多。好像突然间门能看懂氐人的文字,听懂氐人的语言。我想起来,涡流教的教义并没有被完全焚毁,我曾经见过。”
“在哪里见过?”
“我不记得了……但似乎有人将那些东西拿给我看,在我很小的时候。不是在教内,而是在重溟城中……重溟城,还有隐藏身份的涡流教教徒。他们曾经和我说过氐人的神,像讲给孩子的渔人歌一般。但是听过之后很快就会忘掉,只有当我来到这里,我才会想起来。”
“氐人的神,是怎样的?要如何阻止祂降临此世?”
“其名不可说,但有一个代称。祂是海祇,只要你身在海中,无论你在哪里呼唤祂的名字,都会被祂所感知。氐人慕强,之所以供奉于祂,倒不是因为祂给予了氐人多少庇护,而是因为祂足够强大。后来氐人全族迁移,至东海,于鲲鹏之遗骨上建立了国度。当时,有一部分氐人为感念这位以身滋养了一片海域的陨落神祇,私底下供奉鲲鹏。谁知,因东海氐人改信他神,引祂震怒,降下了血脉的诅咒。”
“血脉的诅咒?”宋从心心中一动,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是,世间门所有种族,都背负着血脉的诅咒。因为神州大陆上的种族都曾经背弃过旧时的神明。旧神陨落时留下的遗毒便是血脉的诅咒,妖族沦亡于疯狂与喋血,人族分崩于孤寂与不信,魔族湮灭于执着与暴戾。但同时,妖族拥有强大的躯体,魔族拥有漫长且不死不灭的生命,人族则拥有智慧以及灵性。旧神已经陨落,涡流教的目的并不是让神降临于世,而是造出神祇。”
“那位神,拥有三面,慈和的女面,威严的男面与暴虐的神面。祂的代称,即是大海的代称。”
……
东海沿岸,日照城。
一只纯白的飞鸟自窗外飞入,踩在窗沿,眨着一双灵性的眼瞳。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白鸟捧住,关上窗的瞬间门,白鸟垂头,化作了一张符纸。
读完符纸上的文字,湛玄瞳孔放大了一瞬。他随手将符纸燃烬,火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
“……谁能想到呢?传承千年的修真望族,姬家。居然有朝一日沦为了外道的走狗。”湛玄回头,看向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不停挣扎的老者,心中却没有多少尊老爱幼的心思,“姬城主立下四大守誓,防备着一切外来的渗透。不知她有没有料到,自己的家族已然腐烂得不成样子?”
“你们打着以工代赈的名号收留大量的难民流民,实则将其作为钻研氐人血脉的人牲,以至于这么多年,亡海者依旧屠之不尽、灭之不绝。外道向来都出自众生低谷,因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不是走投无路,百姓也不至于去信奉外道。倒是没有想到,姬家身为名门望族,衣食无忧,竟也会与外道勾结,背弃人族。”
头发花白的老者发出唔唔的嘶声,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湛玄看了宵和一眼,宵和便横剑于老者的颈部,拔掉了他口中的绢布。
“黄口小儿,你们懂什么!我们从来都不曾背弃过重溟城!”老者年岁已大,但激动时的怒吼却也中气十足,“你们这些、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仙门弟子可知我们姬家为了抵御海难付出了多少?!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们的先祖自断了仙途!只为以其自身天途为祭,庇佑乱世一隅净土。我们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不是!我们收留了难民,活得下去的自然要救,活不下去的为大义而牺牲,又有什么错?!”
“我们从来都没有背叛过重溟,背叛过城主!那些难民都是自愿的,否则我们凭什么出那么多粮食去救他们!”中年男子狠狠地唾了一口,继续叫嚣,“只要我们拥有一位神,以神之伟力,平定四海又有何难?毁掉这乱世,重建一方盛世,这才是大同,这才是——!”
“咣当”一声,听不下去的宵和已经一剑鞘下去,打断了老者的话语。宵和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们自难民处顺藤摸瓜地寻起,竟发现这等秘密。
房内贴了静音符,外界捕捉不到任何的声音,所以宵和才没有制止老人口出狂言:“刚刚是拂雪师姐来信?下一步怎么办,师兄?”
“……给分宗递聚云帖。”湛玄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神情隐在隔着纸窗都透得进来的朦胧月色里,“不必给姬家留面子了,封锁重溟城,即刻安排海民迁移避难。令城外留守的弟子想办法进城,整备队伍,拖到分宗弟子赶来,准备迎战。”
宵和一听这激进的安排,顿感头疼:“又要被骂了,师兄。”
“不差这一两回。”湛玄淡然道,“海底出事了,想办法把你师姐和佛子捞回来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