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染往身后指指,“王妃,不是属下要来,是属下的主子要来。”
车厢里传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上车!”
陆辞秋走过去,将车厢帘子掀开,不解地问:“燕千绝,你来干什么?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啊你就让我上车?”
他看向她,淡淡地道:“你要进宫去给宸妃看病,本王送你。”
“我为啥要你送?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马车。”
他皱皱眉,“昨日在羊肉馆子,是你说让本王来接你的。”
“我……”她想起来了,昨日在那羊肉馆子棒打鸳鸯的时候,的确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可是我那只是随口说说,不是为了替你挡桃花吗?”
燕千绝却说:“可是本王当真了。”
修染劝她:“王妃您就上车吧!坐谁的车不是坐呢!”
霜华非常想反驳,这可不是坐谁的车都一样的。坐自家马车,她能跟小姐同坐车厢。坐宣王府的宫车,她就只能跟修染一起坐在外头。烈日炎炎不说,这一路多少人围观啊?难不成她还得再找个幂篱?陆辞秋到底还是上了燕千绝的宫车,因为她再不上去,走过路过看到的人会更多。霜华放弃挣扎,跟修染坐到了一起。修染乐呵呵地赶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还哼起了小曲。燕千绝在车厢里对陆辞秋说:“礼部已经在准备聘礼了,待都准备完全,就跟着赐婚的圣旨一起送到左相府。连同一起送过去的,还有本王的庚帖。”
她又想起常嬷嬷说的、当年陆家往江南云家送庚帖一事。“庚帖都没换过,怎么就能先送聘礼呢?万一咱俩八字不合呢?”
“不会不合。”
他盯着她说,“皇上赐婚,即使不合也得合。礼部和钦天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两个衙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陆辞秋摸摸鼻子,“合着换庚帖什么的,也是可以作弊的,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皇上若觉得好,即使八字不合也是好。皇上要觉得不好,那就怎么都不好。就像当年我父亲和我母亲,两人没有半点感情,硬生生被赐婚,不得不在一起,却落得半生悲剧,凄凉收场。”
燕千绝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但既然提了,他就不能不顺着她说几句——“身居高位者,凡事皆需权衡利弊。北地几十年来都由裴家人驻守,裴老将军虽是镇北将军,可北地人人都称他为镇北王。朝廷为配合民心,也没有再另外封一位镇北王过去,这在历朝历代可都是没有先例的。皇家待裴家不薄,但裴家手握重兵,皇家也不能不防。让裴家送一个女儿到京城,这是最好、也是最温和的法子。”
“可是为何选中我父亲呢?”
燕千绝说:“不可否认,陆萧元做人不行,但做官还是能够独当一面。且陆家没有根基,他尚在户部尚书位时,就能与右相抗衡,这是为君者乐意看到的局面。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陆辞秋点点头,“能懂。说到底,一切都是皇家的算计。不管是远在边关,还是近在皇城,皇家想算计谁就算计谁,一个都逃不过。裴家逃不过,我也逃不过。”
她的目光冷淡下来,不再有与他说笑的热烈,轻轻哼了一声,就靠在车厢上,不再理人。燕千绝想同她说说话,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小姑娘说得没错,一切都是皇家的算计。可是不算计,这偌大一个国家,要如何掌控?他送陆辞秋进宫,到了宫门口时对禁军侍卫说:“传本王的令,以后陆二小姐进宫,无需阻拦。”
禁宫侍卫立即领命,多一句话都没问。陆辞秋微微疑惑,修染解释说:“大内禁军,都是我家主子在统领的。即使主子外出打仗,他们也时刻都记着自己是谁的奴才。”
她点点头,没有多问,二人从东华门入宫,燕千绝去了江皇后的永福宫,陆辞秋去了宸妃的宸佑宫。两人分开之后,霜华一脸担忧地问她:“小姐是在同十一殿下闹别扭么?奴婢瞧着十一殿下脸都黑了。”
陆辞秋说:“他的脸不是一向都黑么?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八百吊似的。”
“小姐是不是说了什么,惹十一殿下不开心了?”
“我说了什么?可能是吧!但无所谓惹不惹他不开心,本来就是他上赶着去接我的,正好这次惹他不开心了,下次他就不来了。”
皇家的人,离得越远越好。她可不想今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活在被算计里。不管是别人算计她,还是她算计别人,都是心累的事。一座陆府已经够她忙活了,再加个皇家,她怕是没那么多精力。今日的宸佑宫跟以往不同,上次她来,这座宫院还是冷冷清清的,宫里的侍女和太监多半也都没精打采,见了她来也没几个人上前行礼,甚至燕长乐的生辰,也只是宸妃亲手煮了一碗面。她从始至终都没听到一个宫人跟燕长乐说一声生辰快乐。可是今日的宸佑宫却很热闹,不但宫门大开,外头甚至还停了两顶软轿。有宫女一脸愁容地站在门口,正在跟一个贵妇人说话。她听到那宫女说:“安嫔娘娘得有十年没登过宸佑宫的门了,怎的今日就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