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野重臣细碎的念叨声里,陈延听到他们说自己虽然最受先帝圣宠,但不太受本朝天子的宠信,官位上不来,估计也就到大学士这个位置上养老了。
陈延对此不置可否,就像是先帝看开了,没有权柄的日子也得这样过一样,他也看开了。
在什么位置,谋什么职。何须焦虑,这个世道他能改变的地方,已经尽力去改变,变得越来越好了,剩下一些他介意的地方,除非——
除非他是皇帝,而且要是一个敢于革自己命的皇帝,不然很难改。
所以,就这样吧,理性看待自己,偶尔怀念一下赔了自己四五年的老朋友,找点时间和回来给送先帝的岳父下一下棋,和妻子好好出游,日子也一样很好。
身处流言之中,陈延依旧八风不动。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新天子,也在观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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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岚知不知道陈延呢?
当然!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陈延就和当初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三皇子发生过冲突、是父皇身边最宠信的臣子,是父皇临死前都要拉着他的手,不厌其烦地说:
“江岚,他是父皇留给你的臣子,父皇不封他,等你来封他。”
“清远是一个能臣,你用他,会看到他对天下百姓的好处的!”
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楚江岚内心都有些嫉妒。
临死前啊,都要火急火燎为他安排这样的后路……不肯封他,因为要留给后面的天子施恩。
如果不是知道绝不可能,楚江岚都要以为陈延是父皇的私生子了。
但嫉妒之后,回归正常,陈大人为他穿过讯息,陈大人身上的功绩亦不胜枚举。
而且,陈大人是个中臣、忠臣。
他这里,的确有一个位置,很适合他。
于是新天子将陈延召入了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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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还是过去的台阶。
高台之上的还是天子,他意气风发,陈延在下首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很花,因为他居然在新君的身上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
新君昂首,同陈延寒暄。
陈延不卑不亢,对于楚江岚,他收起了自己的‘伶俐话’,对答时十分稳妥、稳重。
二人在殿内说了许久,从过去的大名、现在的大名到将来的大名,陈延是个擅长聊天、作计划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了,他对大名的疆域很熟悉。
而自后世而来,他对于事物和经济发展的规律,心里也有一杆秤,所以,楚江岚十分欣喜,觉得陈延的每句话,都言之有物,就是自己心中很想要的精干大臣。
于是,他不再试探,十分爽朗的说:“太傅,如今朕处登基,虽然之前已经监国数年,但为君与为太子,实在不同。”
“朕有时拿不准主意……上皇曾言,太傅亦是朝中的定海神针,见多识广,能为朕解惑。”
“臣不敢当。”
君王连忙扶起陈延的手,“太傅无需自谦,朕还是皇子时,在翰林院中,便十分仰慕太傅。”新天子说话,总是十分动听。
“现下,百官之首丞相之位空悬,朕看朝廷内外,唯太傅可担此职。”楚江岚不等陈延说话,便自己又加了一句,“太傅可不能推辞。”
“若连太傅都做不好宰辅,这朝中其他人,也做不好!”
他意气风发极了,陈延知道,这事儿天子心中已有定数,便不在拒绝,“臣谢陛下恩典。”
他躬身谢恩,又被天子拉了起来,这么起起伏伏,他从透过窗户的夏日阳光中,真的觉得自己眼花,因为他在四十岁的楚江岚身上,同时看见了四十岁的成宇帝,还有二十多岁的自己。
运筹帷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