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山货栈也换上了刷了桐油的棉纸,因为厚实,透光就差。
祖公略坐在柜子外面,面前茶炉上的银铫子正汩汩冒着热气,煮的却不是茶,而是药。
掌柜老铁一脸哭相的站在他面前,时不时的咳嗽几声,眼睛通红,脸色灰锵锵,一看即知是熬夜所致。
祖公略淡淡道:“那老客还在镇上吗?”
老铁点头:“在呢,事情没解决他怎么可能离开,好大一笔。”
祖公略听他咳得紧了,朝身侧的方凳努努嘴:“你也坐吧,纵使好大一笔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又是不睡又是不吃,当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老铁突然抹了下眼睛,嗓子嘶哑道:“我在山货栈做了差不多二十年掌柜,从未犯过这么大的错误,说来奇怪,我货的时候明明都是上品,怎么那老客出了货栈门一会子,就变成了趴货?”
祖公略按了按眉心,低声问:“当时他没有验货吗?”
老铁道:“验了,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下清了,他就压着货离开,出了货栈没多大工夫就回来找我,说我们给他掉包了,更气人的是,他还把这事捅到大奶奶那里,惊动大奶奶,我罪孽深重。”
祖公略摆摆手:“大奶奶没有丝毫责怪你,这样,你把那老客约一下,找个方便地方我见见他,还有,他返回的货你要看紧,记住,除了我,任何人不能碰。”
老铁唯唯诺诺,照着去办。
祖公略就去了内堂,返回的货排在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木箱子已经重新开启,露出里面上好的红色丝绢,丝绢里包裹着一只只瓦罐。这是收藏人参的法子之一,盛过麻油的瓦罐泡净焙干,放入华阴细辛与人参相间存放,密封。经年不坏。
祖公略蹲下身子,细细看那些人参,这些虽然也是祖家山货栈所存之货,但不是上品,一般购买这些人参服食的都是雷公镇本地人。外面来的客商冲着上品,那些货无论年头还是品相,有着无限的附加价值,更有利可图,比如文重曾经拿给祖百寿验看的那苗“千手观音”,因造型奇特,价格已经越过人参本身。
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祖公略似乎现了端倪。
老铁回来后说,那老客约他明日就在山货栈见面。
祖公略转头去看窗户。快上灯的时辰,他让老铁派人看管好这些趴货,然后离开山货栈回了祖家大院。
琉璃伺候他洗漱换衣,才吩咐小荷去厨房传饭,猛子来了,走路仍旧不利索,左脚有些跛,他来是禀报祖公略,郭骡子出现了,且是在雷公镇的某个客栈。
祖公略微微思忖。道:“你的腿脚不方便,让雷子去盯着。”
猛子应声而出。
琉璃注视着猛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举动被祖公略捕捉到,笑了笑:“猛子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都是太忠于我。如今我没娶妻生子,他就不肯成家,非是他不喜欢你。”
对于文婉仪,祖公略心里从未把她当做妻子。
琉璃听他如此解释,先是害羞的笑了笑,接着想起了雷子说的话。雷子说猛子根本把自己当做妹妹,二少爷是从来不会诓人的,那么也就是说雷子的话不可信,如此蓦然想起猛子受伤时自己曾拿出很多钱财给雷子,让他帮着打点上房那些行使家法的小子,出了钱,猛子还是被他们打断了腿,此事她一直满心狐疑,于是对祖公略道:“雷子那个人,怕是不妥当。”
祖公略单手托腮正想着事情,听她说,便问:“何以见得?”
琉璃就把当初的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