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多年后记录在史书上的一切字字真实,可考可查。倘若因为猜测便给失势者添上子虚乌有的罪名,使后世人站在舆论优势的一方夸张其词,加深芥蒂,那么会有多少个种族战争因这一段被扭曲的历史而起?又有多少误会被深埋过往而不得解?夜公子,我们读书,是为求实,夜府从来也是如此,不是吗?”白宣缓缓道。
南浔是为北国文化古城,出自南浔最高学府邕文院的白宣,在六国历1994年被前朝皇帝左靖钦定为大陆通史的撰写者。当然这些夜千尘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从来没有人会去怀疑南浔文学的严谨性,而白宣这样一说,确实显得自己太过意气用事。
“但是,除了妖族,还有可能会是谁呢?”
胖子很伤脑筋,转念一想这些个读书人优柔寡断怕是很多时候会坏了大事,妖族都攻上来了,拯救平州刻不容缓,哪还考虑得了这么多。但现在鹤千岁也找不到了,自己一时之间实在不知怎么办。
“施主好像很苦恼。”若心在一旁望着他说。
“怎么不恼?我以前打架,都是抄起家伙就上去干,哪里需要想这想那的!”
“可我见这位剑仙白先生胸有成竹,你不妨问问他怎么做?”若心又道。
白宣在一旁听了有些尴尬,实在不明白这位小和尚怎么看得出来自己胸有成竹,难道是因为自己总挂着迷之自信的微笑不成?当下摇摇头道:“大师折煞我了,我也并非神人,不过妖族进犯,战争确实迫在眉睫。当今之计唯有先抵御住他们,才能谈之后的事了。”
……
六国历2017年七月初七。
古老相传,很多年前的今天,是天上女仙与凡尘恋人相见的日子。原本按照民间说法,那是违背仙界律条的。但又有浪漫主义的说书先生称,有一人一仙曾放弃了轮回在满路荆棘中相互奔赴,最后在天劫的怒号下他们遍体鳞伤含笑相拥,只为这一刹的温暖,无憾赴死。两道身影凝固在千百年后的神话书册中。天神见证过这段跨越天地的爱情后涕然泪下,舍了七千七百七十七年修为,为痴情人搭起一道‘鹊桥’连接两界,在每年的七月初七破例让天仙与凡人相会。
然如此种种久远的神话虚幻不实,别说天仙是否存在一事还有待考察,就是真的有,那么人神相恋的爱情故事又岂是那么容易见证的?所以七夕背后那些来由多半也是文人墨客的臆造罢了。只是有了这些美丽传说后,年轻男女才会为爱如痴如醉,如癫如梦,海誓山盟才听起来那样伟大,那样奢侈。直到现今,人们所渴求的俗情其实最后也不过是炉边灶台的烟火气息。但这份平凡,又胜却多少灿烂盛景,归乡推门时一句欢迎回家,也动听过千言万语。
只是动荡年间,最令人世难消愁,平州的百姓更加如此,今天这里没有人会去歌颂爱情的伟力。
平州西南部的一片群山之上,残阳如血,漠视着一场又一场厮杀。
这个地方荒凉不堪,方圆百里黄沙一片。被称为‘风陵关’,过了这风沙戈壁,就是平州的城区了。妖狐族人们此时正围猎着一个人。
那人是平州‘霸刀门’的门主,名为骆天章。
霸刀门隶属贺家,是平州数一数二的大宗派,门内弟子三千余。在听到妖族进犯的消息后,除了留守门内的五百多名修为低微的初阶弟子外,其余精英弟子长老人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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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出动,抵御妖潮去了。连骆天章这位掌门人,都是亲自前往镇压。
原本骆天章以为,自己率领的两千多门内中流砥柱,怎么也能守得住这风陵关。但半个月来的大战,让他领略到了狐妖一族的底蕴。一开始凭借着宗门霸道无匹的刀法,简直势如破竹,无往不利。狐妖虽说为数众多,但都是乌合之众,根本抵不过刀锋如虹。但越是往后,狐妖的数量越多,且修为越高。甚至已出现一些修为上百年已然化成人形的佼佼者,寻常弟子根本不是对手,就是一些功力有成的长老,应对起来也极其吃力,甚至惨烈到……以命换命。可霸刀宗就那么多人,此消彼长下,那些为了平州洒热血的年轻弟子和忠义无双的长老们,已永远倒在这片风沙之下。直到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魅狐’出现在此,骆天章知道自己或许铁了心拼死一战,也无法为门人报仇了。恨只恨自己前半生没将精力时间都放在修行上,如果自己能够突破天境,今天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异族手中。
‘魅狐’名为舞离子,乃天狐三大副手之一,一身修为堪比人族地境巅峰,即便是离那天境,也仅是半步之遥。现如今她与其他几个狐族精英将骆天章所有退路封死,已是一场绝杀之局。而骆天章满身是伤,血染战甲,右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已经不能发力运功。他只能左手握着刀,此时悲恸地闭上双眼,抬起头面对着如血般的残阳。他一生英勇并不惧死,痛是痛在无法为随他出征的英雄们雪恨。
“你,降不降?”
舞离子脸上柔媚百态,但眼底深处那冰冷的杀意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下去。望着骆天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别再问我这么蠢的问题!魅狐,你若是看得起我这一身修为,便下来与我一战,让我死得体面!”
骆天章嗓音如雷,十成内力虽然已去八九,但那气势愣是震慑住了除魅狐舞离子之外的狐妖精英。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强弩之末,但想起追杀他的这两天,在他的舍命的反扑之下也让狐族损兵折将不少。
舞离子轻蔑一笑:“就算是你们人族的天境高手,我都亲手杀过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看得起?霸刀门也灭了,不久之后整个平州也该没了,你自己此时像条狗一样,还跟我要什么体面?”
骆天章闻言心头一震,平州的天境高手,半只手也能数过来了,这个魅狐虽然气势可怖,但不至于能够比肩天境修为。死在她手下那位大能,恐怕生前少不了被一番算计。
“即使如此,也不要以为你们真的能攻下平州,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数百年,你一个异族想要取而代之,还要问过在我之后的各路英雄!”骆天章中气十足,双眸中的坚毅与决然令人心悸。在风中他的背脊直挺,留着血的手腕紧握刀柄纹丝不动,气势比起舞离子来分毫不让。
舞离子很讨厌他的眼神,冷声说道:“哼!你们平州内部四大家族自己吵吵闹闹分裂不堪,早该散了!百年前我们无非想要一片栖息之地,引来的却是无尽追杀,就是因为这异族二字!明明所有的恩怨由那些州官挑起,偏生还要站在大义凛然的高台上,你们这些人类的嘴脸啊……真叫我恨到骨子里!”
骆天章:“孽畜!你们漠视生命,大肆对手无寸铁的平明百姓出手,把平州万千民众置于病疫之中,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如此满腹奸计作恶多端,只怕当时若容你们,平州已不复存在了!”
舞离子仰天大笑,声音刺耳,但那模样确实畅快淋漓:“这倒是很解恨啊,那些贱民一个个命比纸薄,活该得病!只是我一直很奇怪,你们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坏事扣在我们天狐一族头上,是没有替死鬼可用了吗?我不该只说你,原来你们人族全都是像疯狗一样,自己弄不清怎么回事,就四处乱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