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砚面色丝毫未变,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含笑道:“我惧内,家中大事一向都是夫人在做决议。”
“自然是夫人来开。”
庄家显然也没有想过有人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毕竟这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好面子,惧内这种话,至多也就是私底下旁人说说,哪有如这位公子一般的,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说出来了。
庄家瞧了瞧明楹,这位瞧着,倒不像是有多凶悍的模样。
心里是这么想着,庄家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上仍然带着得体的笑,“那便有劳令正了。”
庄家将木盅挪到明楹手边,对她道:“请。”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明楹的手中。
明楹很轻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碰上木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傅怀砚。
恰好与他对上视线。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赌局的输赢,可是他却好像是全然置身事外,垂下来的目光,只是落在了明楹的身上。
傅怀砚好似知晓她现在的紧张,抬唇对着她笑了下。
明楹轻颤了一下眼睫,然后抬起手中的木盅。
三颗骰子紧紧依偎在一起,上面的点数分别是一,二,四。
居然当真是小!
在开盘之前,庄家就已经大概预估过,压大的足有五千两之多,而压小的,除了这一万两,剩下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就只有五百两。
所以这六千两,几乎全都被他们赢了回来。
场中人怔然者有,不敢置信者也有。
之前那位为博美人欢心的富商,也压了五百两在对面,他今日花了一千两只为了出个风头,谁知晓这后面就来了个豪掷一万两的,把他生生就给比了下去。
富商腹中早有怨怼,看着此时的骰子是从明楹手中出来的,冷声道:“不过一个毛头小子,随随便便拿一万两出来,最后又是个娘们来揭的大小,来这么大,谁知晓到底是不是有备而来!”
旁边输了钱的人连连应声,“是啊,一上来就赌一万两,谁知晓是不是动了些手段,不然就算是上京城中来的世家子弟,都未必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这些话一出,旁边议论声瞬间就喧嚷了起来。
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子,随随便便就扔出来的一万两的银票。
旁边的人往前推搡,“我瞧着也是,多半是出老千了,不然哪有什么人一下子就赌这么大的,这局怎么能算!”
庄家面色似乎也是有些为难,瞧了瞧面前的傅怀砚,“这位爷,方才大家伙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方才让令正碰到木盅,确实是小的有些欠考虑了,毕竟这位爷也是个生面孔,大家伙儿有些不信也是寻常。”
他欠了欠身,面上倒很是谦逊,“不如这样,方才那把就不算了,咱们再赌一把,这回呢,不让令正碰到木盅,这样一来,自然旁人也多说不了什么了。”
明楹抬眼看向庄家,“方才我开木盅的时候,庄家就在我身边,庄家久经赌场,若是有什么动作皆在你眼皮子底下,断没有已经知晓了输赢,现在还来反将一军说方才不算的道理。”
庄家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咱们这边是做正经生意的,只是这毕竟是人言可畏。况且咱们虽说是在这赌场中见多了,但毕竟也是人,肉眼凡胎的,哪有方方面面都能瞧清楚的,万一这有个疏漏什么的,也是伤了和气。”
旁边应和者众。
他们这把赌得大,为了添些彩头,赌场也会参与其中,虽然并不知晓赌大赌小的比例,但大概可以猜到,方才应当是压大多。
毕竟这是一万两,谁心中没有一杆秤。
所以现在输了,提出要重来一次。
等到下一把的时候,就不添彩头,只从中抽成。
打得倒是好算盘,无论怎么看,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傅怀砚原本绕在腕间的檀珠被他取下,他面上也是温和的笑意,低眼看着面前的庄家道:“所以庄家的意思就是,若是赌输了,就得重来一次,若是赌赢了,我就要心甘情愿地奉上这一万两。”
他面上笑意不减,尾音上扬。
“庄家算盘打得倒是好,只是……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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