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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完结(第2页)

“我们真蠢,白白浪费那么多年。要是能早一点开窍,我们的孩子都打网游了。”周瓒边走边说,“别人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我们是祝英台和马文才。家里越看好,我们越折腾。为反对而反对,想想挺可笑的。”

祁善想了想,“最早反对的人可不是我。”

周瓒笑道:“所以我是祝英台,你是恶少马文才……算你有点良心。本来我还想,这次你再不答应我,我就在山上做和尚了。一定会招来很多女信徒。”

“谁要你这个花和尚,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祁善拒不承认。

周瓒的笑声震颤着两人身体相贴的部位,“这回大家都看到我被你占了便宜,你还想赖账,别说你妈会收拾你,我妈也饶不了你!”

祁善不理会他。禅院里传来悠长的钟声,她嘘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肩窝,他似乎想转脸看她,犹豫片刻,只是将她背得更稳。

祁善在心里对自己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爱他所以决心放任他,如果有一天没了周瓒,她恐怕会难过得像死了一回。可那到底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她并不会真的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从伤心欲绝变为想起时才伤心、偶尔伤心、不那么伤心……总有一天她会痊愈。周瓒是祁善的毒,她并不是没有戒断过。她有工作、有积蓄、有爱好、有很好的父母、有对寂寞强大的耐受力,有他自是欢喜,没他也知足,大不了一切归零。既然她承受得起最坏的结果,有他时的每一刻欢愉就当是赚了。

周启秀取了冯嘉楠的骨灰,在一旁对住持和看护往生殿香火的僧人称谢。沈晓星对着冯嘉楠灵牌上的照片,隔了那么久,她还是无法适应自己最好的朋友成了一捧灰和一张照片。当初若不是她一时兴起,将嘉楠带到周启秀面前,或许他们尚能各自安好,至少还活着,有痛有笑。她坐在蒲团上,像当初和冯嘉楠并坐于图书馆的台阶上聊着少女心事,“我到现在才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我替你照顾你儿子,那浑小子倒把我女儿哄走了。”

周瓒和祁善走了进来。沈晓星笑笑,继续对好友低念:“阿瓒和小善多半要在一起了。你从前说我们要做儿女亲家,你比我聪明,也比我看得准。他们会好的,我会看住他们,连你那一份也算上。”

沈晓星起来时,祁定就在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搀了她一把。他怕妻子伤感,转移话题道:“我刚才看到阿瓒背小善上来,动手动脚的,我这个岳父还没答应呢!”

“那你上山前还说要画一幅《鸾凤和鸣》送给他们做新婚礼物?”沈晓星无情戳穿他,祁定呵呵笑了,他眼角的纹路真切地映在她眼里。他们都在老去,少年时耽于梦想,盛年时为事业、为孩子、为老人奔忙,人的一生似乎只有暮年的时光才属于自己和身边的伴侣,别的都在远去,他才是最真切、最重要的存在。

周启秀在很久以前在永安寺附近购入了一片茶林。他曾想等他和嘉楠老了,就在这里盖栋小楼共度余生,结果是他亲手把她的骨灰葬在茶树下。他们没有惊动旁人,也没什么仪式,亲人骤逝的锥心之痛也长不过三年五载,更多的凭吊是出于习惯与自我慰藉。活着的人不敢忘却,然而逝者或许先把他们给忘了。

周瓒一直扣着祁善的手,他的拇指有点毛躁,抚摸过她手背的皮肤,有微微尖锐的触感,不疼,存在感很强。祁善默默回握他,周瓒朝她笑笑,不知刚才在想什么,眉宇间有罕见的怔忡。祁善还注意到,阿秀叔叔瘦了许多,步入中年后更有魅力的他此时看起来竟比她爸爸还显出老态。他十分平静,像做一件在心里重复了千百遍的事,从容坦然,只有往骨灰盒撒土前磨蹭照片的姿态如热恋的情人般温存。

祁善来之前问妈妈,阿秀叔叔为什么选择这么遥远的地方安葬嘉楠阿姨。沈晓星告诉她,这是周启秀和冯嘉楠热恋时第一个同游之处。他们那时一定是快乐的,风华正茂,爱得刚好。即使后来有了憎恨和痛苦,最终留下来的仍然是最值得眷恋的片段。

祁善行走在永安寺里,曾听做早课的僧人低诵——爱为网,为胶,为泉,为藕根,能为众生障。为盖,为守卫,为覆,为闭,为塞,为暗冥,为狗肠,为乱草,为絮。从此世至他世,从他世至此世,往来流驰,无不转时……

爱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不过是求个寄放之所,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第四十七章厌倦说抱歉

从永安寺回来不足半月,有调查组进驻周启秀公司,他和子歉都在被调查之列。父子俩是同时被“请”走的,几天后,暂时脱身的只有子歉。周启秀几乎揽下了所有的事,子歉只是执行者,并不知悉公司内幕。

子歉试图于公司账目上亡羊补牢,周瓒四处奔走,想的却是让父亲先出来再说。然而周启秀与老秦牵扯太深,身边的朋友唯恐卷入其中,都不敢妄言妄动。周瓒想方设法也只见了周启秀一面。

周启秀的健康状况令人生忧,出事前他的胃就不太好,如今身不自由,寝食无常,整个人像迅速地被风干。周瓒听周启秀身边的调查人员提起,他几乎吃不下东西,希望周瓒这个做儿子的能劝着点。周启秀对周瓒说自己只是肠胃不适应,其余一切正常,心态也平和,调查组的询问他该配合的都配合,还反过来劝周瓒不要过多地管他的事,照旧过自己的生活。

子歉从周瓒那里听说周启秀的近况,他没见到二叔,周启秀不让。子歉和周瓒不同,周瓒成年后远离周启秀的事业,公司的事他不沾染也不过问,在外虽混得不上不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但他是彻底干净的,这也是周启秀心中所愿。子歉犹如周启秀副手,尚且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周启秀怎肯让他再卷进旋涡。

火烧般的煎熬让子歉没有一夜能安眠,他见了几批律师,收到的反馈都不乐观,只要老秦的事无可挽回,周启秀难脱干系。所有的建议无不指向让周启秀抓住时机,主动交代,争取减轻罪责。子歉通过律师隐晦地向周启秀递话,要他万事以自我保全为先。

子歉和阿珑确定关系后,常在二叔身边多有不便,平时大半时间住在外面的公寓。他回公寓取东西,开门进去时,分明是白天,室内光线昏暗,客厅窗帘低垂。开灯前子歉已心中有数,果然,沙发上窝着人,是几日不见的阿珑。

“你来了。”子歉看清阿珑时脚步一滞,很快又走进房间,“我最近会有点忙。”

阿珑坐起来,声音散在有些空荡的客厅里,也不知子歉是否能听见。

“是最近忙,还是今后我都见不到你了?”

子歉在卧室里匆匆收拾东西,故意不让自己有停顿下来的空隙。他不敢看阿珑憔悴的样子,也不想听她说话。她哪经受过这样的变故,说是天塌了都不为过。子歉可怜她又恨她,他们本可以没有交集,不必相互看着对方痛苦。

“你连我为什么在这里也不问吗?”阿珑走到卧室门口。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毫不怀疑自己是这所房子的女主人,屋里的各个角落无不烙上她的记号,如今这里成了暂时的避难所。她不敢留在以前的家,短短时间内她的底细被人扒得一干二净,从前和善的街坊现在看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鄙夷,好像人生中所有的坎坷和不平都是拜她家人所赐。她爸妈一直都很忙,平时也很少在家,可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睁眼便强烈地意识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你可以留在这里,只要你愿意。”子歉提了个简单的行李包走出来。

阿珑看出他要走,“哇”地哭出声来,“周子歉,我是你什么人?”

子歉背对着她,狠心道:“我还有事,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你当然有很多事要做。我爸妈、我舅舅,就连我家的司机都被人带走了,我未来的丈夫在想方设法撇清和我家的关系。”阿珑咆哮着,她在子歉身边总是小鸟依人的模样,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子歉脊背僵直,语气平淡:“以利相交,利尽则散。难道非得让所有人都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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