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觉得只要向你说了,也许就不会再烦恼了……六皇弟,是不是人坐了那个位置,就会变啊?”
宣德殿正殿与暖阁之间隔了一道门,穆承涣的目光正落在那道门上,满是复杂。dengyankan
“也许吧。”
穆承泽也不清楚,究竟是权与欲使人疯狂,还是人的本性如此,有些人花了一辈子沉迷其中,并非他们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哦……”穆承涣托着腮,颇有些怀念地道:“记得小时候,四皇兄也没那么坏的。”
但四皇子后来大逆不道挟持君父,穆承涣听人说,这是因为穆承浚太想当皇帝,为了那个位置移了性情。
还有父皇也是。
御花园那条地道里的火早熄灭了,地道也早就堵死了,穆承涣却总能回想起那场冲天的烈焰。父皇没有去救媛媛,他知道父皇的命比他们几个加起来还重要,不该责怪父皇,可他仍是无法忘记父皇对危难中的媛媛视而不见,丝毫不管媛媛也曾救过他的命,更不管她肚子里的穆氏子孙……
那场火给穆承涣带来的震撼极大,他甚至大不敬地想,是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很自私?
“我其实,不想变得像四皇兄与父皇那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五皇兄,这个问题恕我不能为你解惑。”
穆承泽难得拍了拍他的肩,将食匣收好,拿起没批完的奏折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穆承涣呆呆坐着,听见穆承泽道:“其实你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没必要何事都让别人为你做主。”
穆承涣似懂非懂,学宁王的样子开始办公,刚凝神了一会儿,待见到案前还有一人多高的折子,穆承涣突然蔫了。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好容易挨到一天的政务处理完毕,外头却下起了暴雨。有内侍拿了几把油纸伞过来,分发给诸位大臣,大臣们与宁王福王道别之后,便各自散了。
不巧的是,油伞已分派得差不多了,最后仅剩下一把,穆承涣原打算与穆承泽共用,凑合着一起出宫,宫门口就有他家的马车,坐上便可,穆承泽却命人直接把伞递到他手里。
“五皇兄请便,我再等一等。”
穆承泽不慌不忙,穆承涣不知他在等什么,也不与他客气,撑着伞跑向宫门,中途见到表哥也撑了一把油伞,冒着雨匆匆往东暖阁的方向赶去。
穆承涣回过几次头,远远见到宁王向表哥说了些什么,表哥展颜一笑,最后他们两个一起撑着伞,往另个方向去了。
即便在雨中看不太清,穆承涣也能猜到他们长袍的袖子必是靠在一起,掩盖住紧紧交握的手,他忽然觉得,孤零零独自撑着伞的自己有些可怜。
回到府里,曹媛已命人备了干净衣裳,熬好了姜汤等着他,穆承涣本来冻得有些凉的手又热乎了起来。喝完姜汤,他照例伏在曹媛高耸的腹部听了听,孩子快七个月了,在肚子里皮得不行,经常闹得曹媛休息不好,曹媛嘴上不住抱怨着,眉宇间却满是笑意。
穆承涣烦躁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心想六皇弟说的对,其实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几日后,福王隆重求见了皇帝,在龙榻前双膝跪下。
穆子越半坐着,最近龙体时好时坏,不过神智还是清醒的,穆承涣救驾有功,穆子越对他已有几分另眼相看,温声道:“承涣,你怎么了?”
穆承涣给他磕了个头,道:“父皇,听说儿臣的王位本是福王叔的。福王叔无嗣,已去世多年,他一生为大楚鞠躬尽瘁,儿臣既占了他的王位,总觉得也该为他尽一尽孝道。”
“承涣!”穆子越额头青筋突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估计这个儿子小孩子脾气又犯了,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前福王的事,跑过来乱说一气,也不想想他自己是皇子,皇帝才是他亲爹,再怎样也轮不到他为别人尽孝。
穆子越冷声道:“若你不知,朕可以当你什么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