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无常,秋无常,春复秋往事无常。
冬无常,夏无常,寒来暑往时无常。
唯有渭水汤汤,一如往常。
冬落奔行在翠柳新绿,细草初芽的渭水边。
在他身后是穿得极其厚实的二黑三黑,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拎着一些祭祀品,都是他们在渭城买的。
祭祀品这种死人才用得上的东西,在渭城是极其不受活人待见的,可再不待见也没有办法,谁不希望死后有人能大把大把的为他烧上一些纸钱,至于到时候是否真的用得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生死,图的就是一个心安。
生,有钱就心安。
死,也是如此。
冬落站在一个绿草如茵的小土包面前,一言不发。
在他没有见到这处坟莹之前,他心中有无数句话想要与躺在里面的那个人说,可当他真的见到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只能沉默的将香火蜡烛点燃,任由纸钱的灰烬随风飘散。
二黑三黑也都跪在一旁沉默的烧着纸钱,他们都是陈霸先不知从何处带来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他们的父母是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处坟莹中躺着的也是他们的父亲,一间酒馆也是他们的家。
渭城灵气稀薄,在渭城时,他们虽然一直在修行,可一直没有修到神桥境,幻化为人形,但是与其它妖兽不同,他们的灵智要远超其它妖兽,陈霸先对他们的好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只是一直无法言说而已。
只不过现在他们能说出口了,可却没有人听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
所以他们只能默然的烧着纸钱,希望那漫天飞舞的灰烬,能够寄托他们无尽的哀思。
冬落不停的往火堆中扔着纸钱,眼中含泪,但他低着头,竭力的掩饰着眼中的热泪,用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老头,我回来了,我活着回来了,从渭城到洛阳,从洛阳到渭城,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了,走出去很远很远了,可是我依旧没有走出对你的思念。”
冬落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啪啪嗒嗒的滴落在火焰中,瞬间蒸发,“你让我送你回家,那些不让你回家的,我让他们都没有了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些逼死你的人,总有一天我也会顺着我身上的因果,一个一个的找上去,跟他们好好的算一算这笔账。”
“你放心吧!如今我也是汉王了,终归是在洛阳城混出一个人样来了,没有给你丢脸。你在极北之地失去的东西,我也会一样一样的帮你拿回来,极北之地那几个宗门家族我也会一个一个的找上去。”
……
“在雪族,我与陈霸天打了一架,我输了,把你留在我体内的那道真龙之气弄丢了,我对不起你。不过等我下次遇见他,我就再跟他打,打不过我就跑,等我打得过了,我一定会把那道真龙之气拿回来……”
……
……
冬落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庞滑落,他在陈霸先的墓前絮絮叨叨说过不停。
说那洛阳城,说那龙门秘境,说那
陈族,说那周天子,说那魏来,说那洛乐,说那尸蛟,说那绣春江,说那广陵渡,说那瓜州渡,说那万里山河……
说他一路的所见所闻,说他的所思所想,悲伤的,喜悦的,想到什么他就说什么,直到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带有哭腔的声音,“少爷,你回来了。”
冬落眼中的泪水更甚,宛如决提的洪水一般,再也止不住的倾泄而下。
冬落踉跄的起身,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身后那个浑身颤抖的黑衣青年,飞扑过去,抱着他哽咽的说道:“我回来了。”
二黑三黑也站起身,惊喜的看着那个黑衣青年,飞快的朝他扑过去,一左一右的吊在他的双手上。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良久之后,冬落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递过去一沓纸钱,笑着说道:“来,大黑,给老头烧点纸,好好感谢一下他,感谢他当年没有把你做成狗肉火锅。”
自从处理完陈国的琐事,与陈长生见完面之后,他便一路狂奔向渭城,等的就是这一刻,还好他等到了,没有来早,也没有来迟,一切都刚刚好。
大黑跪在冬落的身边,也在往火堆中大把大把扔着纸钱,冬落在来时,便已经将渭城里所有卖香火纸钱的店搬空了,一时半会也烧不完。
冬落从芥子物中拿出一壶从渭城买来的酒,打开泥封,放在墓前,又递了一壶给大黑,自己打开了一壶,与大黑碰了碰,一饮而尽。
冬落问道:“你现在叫冬夜?”
大黑点了点头,“冬天的夜晚,最冷,也最刺骨,这是一个要人命的好名字。”
冬落嗯了一声,“听雪念慈说你还弄了一个叫死神殿的东西?”
大黑咧嘴一笑,笑容森冷,“极北之地这么多家族宗门的仇,我们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去报吧!就算是极北之地的仇我们单枪匹马报得了,那少昊氏华胥氏呢!我们报得了吗?那个地方就算是暂时不回去,总有一天我们也是要回去的,带着千军万马杀回去的。到时候死神殿就是我们的依仗。再说了,陈国也要这样的一个存在,你才坐得稳汉王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