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肖尧问沈婕:“你为什么没有呵斥她停止妄想,或者是停止对你的恶作剧呢?”
“你会告诉你的孩子说,”沈婕温柔地笑了:“圣诞老人其实并不存在,圣诞礼物都是妈妈买的,爸爸圣诞节不能回家是因为在替爷爷蹲大牢吗?”
“可她已经要升高中了,不是小孩子了。”肖尧指出。
“她都已经要上高中了,难道还会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吗?”沈婕有些出神地说:“既然她愿意编织一个美丽的幻梦给我听,我又为什么不陪着她把这个梦做下去,为什么一定要戳破那个肥皂泡泡呢?有得选的话,我也希望能沉浸在这样的美梦里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我大概能理解了。”肖尧点头道。
“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她都很想她爸爸,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和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沈婕继续说道:“所以,我选择‘相信’她,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沈婕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柔情:“所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她,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就当真的听。”
肖尧:“嗯……”
“所以后来我发现,她不但编故事给我听,还找来了一个朋友跟我通电话,说那是过去的我自己,”沈婕笑了一下:“我觉得这真是太好玩了,就继续配合她演这出戏,甚至应她的要求,和她的那个朋友通了好几次电话——我到现在才知道,那竟然真的是从前的我,这感觉太奇妙了。
“说句心里话,我内心是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过去的我自己说。所以,我真的把她找来的那个朋友当成过去的我自己,和她说了许多我心里想对过去的我说的话。
“和她说了那些话以后,我确实感觉心里释放了不少压力,所以也更能认可韵韵的行为了。有一次,我和沈婕通电话的时候,我竟然恍恍惚惚间,真的产生了一种感觉,真的感觉我在跟过去的我自己说话——现在回想起来,这算不算女人的直觉?”
肖尧干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当然,偶尔我也会觉得,韵韵啊,就算是那个女生和你的关系再好,她也毕竟是个外人,你不应该什么家里的事情都讲给她听。”
“那你今天又为什么决定要戳破这个肥皂泡泡呢?”肖尧问沈婕。
“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你和韵韵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卿卿我我。”沈婕干脆地说。
“欸——就这样吗?”肖尧干笑了一声。
“嗯,”沈婕点点头道:“我其实是不反对韵韵谈恋爱的,也不需要她去攀高枝,哪怕喜欢上穷人家的孩子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家也不缺钱。”
“是这样的。”肖尧说。
“但是,我不能让她找一个特别会骗人的男人。”沈婕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变回了那个严厉的母亲。
“懂,”肖尧点头道:“穷小子无所谓,但是奔着咱们家的钱来的,不行。”
说完这话,他又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立场,说这话多少有些微妙和滑稽,便自嘲地笑了笑。
沈婕却没有揶揄他,只是自顾说了下去:“其实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她沈天韵难道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不仅让一个女生来演过去的我,跟我打电话,还能找到一个男生来演过去的你,跟我见面吗?
“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是有好奇心的,我真的想看看天韵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沈婕道。
“听起来是蛮好玩的。”肖尧点评道。
“结果我一回来就看到你俩在沙发上快亲上了,”沈婕回忆道:“再一看,你真的长得跟我老公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剧本就已经写好了。”
“什么剧本?”肖尧好奇地问道。
“在大概十多年前,互联网上就曾经特别流行那种冒充他人骗钱的骗子,冒充什么的都有,秦始皇,终结者,外国王子雇佣兵,他们的演技其实非常拙劣,但最离谱的是,真的有人上这种当,而且还深信不疑。”沈婕解释说。
“阿姨,不至于,”肖尧说:“为了骗你家的钱,我还特意去做个全套整容,前期成本太高了吧?”肖尧说。
“我刚才还以为,韵韵是先认识了一个擅长花言巧语的男生,在他的影响和引导下,所以才开始产生这种想法,慢慢地编出这整套故事的,就因为你和她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确实非常像。”
“……你这想象力。”
“然后我就特别担心,她不仅仅是在编故事给我和她自己听了,”沈婕说:“我觉得她被这个男人吃定了,如果我不能揭穿这场骗局,不但我女儿要被骗钱骗身子,甚至有可能陷入这种幻想编织的精神控制中,以后弄不好会和……会出现精神问题。”
“确实,”肖尧道:“得好好地教育她:走出幻想,拥抱现实,即使现实可能不那么美丽——不过阿姨啊,”
“你再叫一声阿姨试试?”沈婕笑着捏拳,作势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