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他要说什么,他说出来的话,决定了日后谢颂华对他的态度。谢颂华本来就是个没有血缘亲人在世上的人,对于亲情,一向也看得很开。她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争取那么一回两回,便已经算是尽了心,多了她也不会。谢琅华笑着道:“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是想问问四妹妹,那个驱蚊水还有没有得多?”谢颂华做好了准备,当他是来说谢淑华的事情的,结果这么一个开口,倒是给她整不会了。见她错愕,谢琅华脸上便有些不自在,“实际上,是我昨儿出考场的时候一时多嘴,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的驱蚊水好用,谁知身旁一位从前的先生就听到了,他家住在水边,家境又一般,还有个小孙子,日日受夜蚊子侵扰……”这点儿小事儿,谢颂华怎么会拒绝,当下便笑着道:“多是没有得多,不过若是二哥哥要,我晚些时候再倒腾些出来,叫人给你送过去。”谢琅华连忙笑着谢过,又道:“无意间听伯父说起,四妹妹的字有了大长进了,你从前没有根基,如今既然捡起来便不可马虎,我那儿还有适合初学者的字帖,晚些时候便叫你的人一并给你带过来。”他竟真的只是来讨驱蚊水的,半个字没有提到谢淑华,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问,还是自己心知肚明。不过这对谢颂华来说终究是好事儿,省得戳穿了彼此尴尬。驱蚊水究竟是事小,不过就是费些功夫,谢颂华吩咐兰姑姑准备好材料,便自己带着丁香去了浣春阁。慎思馆虽然放假了,可浣春阁的课却没有停。谢长清和几个同窗都在和谢琅华复盘乡试的试题,与女孩子们却不相干。应嬷嬷毕竟是难得请来的,总不好怠慢人家,随意更改人家制定的课程。因而还是如从前一般,隔一日的下午,几位姑娘都要去浣春阁上课。与最初的情况截然不同,谢颂华如今几乎已经很少挨训的,甚至成了几个姑娘中表现得最好的一个。应嬷嬷如今教授的东西也不仅限于一般闺秀的日常行走坐卧的礼仪,还有许多关于社交、祭祀、以及婚丧嫁娶的基本规矩。这些东西,大部分的人觉得似乎都懂,可实际上细究里头的讲究,却不是随口几句话能说得完的。好在前面玉如琢已经提纲挈领地给谢颂华过了一遍,不然以她生活在新世纪二十多年的思维,听这些课,无异于听天书。应嬷嬷不但会将这些东西讲述教给她们,还会随堂检查教学成果,比如拿出一本画册,随意翻到某一处的某一张图,问起图中的纹样颜色的使用规矩,这样的纹样大概率会出现在哪些人身上。在这个时代,事事讲求规矩,就连颜色衣服都有明确的规定。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在重要场合,一定要学会辨认在场之人的身份地位,而其人所穿所带所用的东西,便是一个重要的佐证。听到谢颂华将斗牛服与飞鱼服的细节差别及赏赐范畴讲得清清楚楚,应嬷嬷脸上浮现赞赏之色。“不错!四姑娘底子比其他几位姑娘差了不少,却能在短短一旬时间里,如此突飞猛进,可见平日里多有用功,实在难能可贵。”谢颂华连忙道谢,然后四平八稳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今天这抽查的内容,上节课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谢颂华之所以知道一方面是提前做了功课,另一方面,也确实用了笨办法——死记硬背。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谢荔结结巴巴在上面半天
也没能讲清楚祭服的要点,便被应嬷嬷训斥了两句。下来的时候,狠狠地剜了谢颂华一眼。谢颂华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不努力怪别人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颂华卷起来的缘故,浣春阁的课,竟越上竞争越激烈。就是应嬷嬷也不得不承认,谢家几位姑娘都是极认真的。当然这里头最认真的又数谢颂华,从最开始挨批评最多,变成了现在受表扬最多。谢家其他几位姑娘的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不满。因而这一日在慎思馆上完课之后,谢荔便追上谢颂华把她给拦了下来。然后直说有话要跟谢颂华私下里说,将谢荼给岔开了。“有什么事?”“你是不是故意的?”谢荔一上来就显得有几分跋扈,皱着眉很不爽地问。谢颂华一脸莫名其妙,“你说的是什么?”“应嬷嬷的课!”谢荔说着便有几分咬牙切齿,“昨晚上祖母问起应嬷嬷,结果应嬷嬷却告诉祖母,如今表现最好的是你,表现最差的是我,你是不是故意要叫我难堪?”这是什么神逻辑?!谢颂华暂时把应嬷嬷教得东西扔到了九霄云外,由着自己的性子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没事吧!没事儿就多睡觉,别把脑子给熬坏了。”“你……”谢荔见她绕过自己要走,立刻上前又把她给拦了下来,“过段时间祖母要去浣春阁看我们上课,应嬷嬷打算临时抽考!”这话让谢颂华停下了脚步,她狐疑地看着谢荔,“你怎么知道?”谢荔脸上的表情微变,却又立刻凶巴巴道:“我就是知道。”“哦!”谢颂华并没有什么兴趣,横竖寿安堂的人多,人手一个眼线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考呗!”“不行!”谢荔再一次拉住她,然后像是带了几分难堪道,“你得教我!”“什么?!”谢颂华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教你?”“对!”谢荔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赶明儿我若是当众丢丑,我就把这事儿赖你身上,若你现在赶紧教我,我就不计较了。”“有病!”她再一次想走,可这一次谢荔却是直接和翠缕一人一边,直接拉着她就往浣春阁去了,竟是要来个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