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珩忽而笑了:“是不是看我快不行了,安慰我呢?”
易晖又摇头。
闭上眼睛,周晋珩长舒了一口气,
盼星星盼月亮等来这一天,他自己却不敢信了。
不知去往何方的车还在飞速行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货箱里的温度早就降至零下,易晖畏寒,冻得肢体僵硬,手脚蜷缩,游丝般的呼吸都在打颤。
周晋珩稍稍缓过来一些,几乎穿透胸膛的伤仿佛跟那把刀一起被冻住了,也可能因为血液流失缓慢,他没有刚才虚脱得那么厉害,找回了控制肢体的主动权。
他把围巾解开,仔细地包回易晖身上:“那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
易晖在怀里动了下,幅度太小,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周晋珩又问:“我刚才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就是你扑上来亲我之前……”
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是易晖害羞时的反应。周晋珩扯了扯嘴角,心知他是听到了,握住他放在腰上的手,合拢包在手心,再塞进怀里。
“以后不会了,”鼻腔的呼出的热气越发稀薄,周晋珩怕来不及,低哑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急促,“老公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会对你好,只把你一个人放在心里……跟我回家,好不好?”
指尖触到胸口滚烫的位置,意识飘忽间,易晖本能地想收回手,不愿汲取周晋珩所剩不多的温度,却被他牢牢按着,无法挣脱。
体内的血液明明都快凝固了,热泪还是冲出眼眶,淌了满脸。
易晖艰难地张开嘴,窝在冰天雪地中一方属于他的温暖天地里,无声地说:“好。”
第五十六章
(上)
初冬的疾风压弯树枝,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医院走廊的尽头,易晖倚在窗边,看着鲜红刺目的“手术中”三个字,披着棉衣抱着热水袋,心脏仿佛还置身在寒冷的车厢里,听不见跳动的声响。
眼前不断重播的依旧是冷藏车急刹,货箱门被撬开,有光照进来时的场景——周晋珩浑身是血,眉毛和眼睫凝结冰霜,动都不会动了,还死死维持抱着他的姿势,警察和医生一起折腾许久才把他们分开。
到了救护车上,他握着周晋珩仍攥着拳的手,放在嘴边哈气,用热水焐,都没反应,慌得又要哭,冻的僵硬发青的几根手指忽然伸开,睫毛也跟着颤动,接着眼睛睁开两条缝,趴在推车上的周晋珩挣扎几次没能扯出笑容,隔着氧气罩,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别哭。
易晖便忍着泪,把他送进手术室时没哭,抬手看见掌心化开的鲜血没哭,医生出来下病危通知书也没哭。
“刀很长,从后背穿过肋骨直插入胸腔,只差两公分就到心脏了。虽然没有遭到二次伤害,并且因为环境温度低加快凝血,但是病人伤口深、创面大,胸腔大量积血,目前还在抢救,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听完这段相对通俗易懂的描述,易晖愣愣地点头,在医生转身又要进去时突然拉住他的胳膊:“拜托您,救救他。”
他才23岁,去年刚拿到影帝,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迎接他的应该是铺满鲜花的大好前程,而不是冰冷的手术台。
这些易晖没说,来到这里的哪个人不想好好活着,哭天喊地并不会为手术室里的人带来更多生机。可他只是这么想着,就难过得快不能呼吸了。
何况除了这些,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他死,他想他好好活着。
他甚至开始后悔没有早点答应,偏要拖拖拉拉地别扭到周晋珩闭上眼的前一刻,哪怕这个灾祸可能真的是他和周晋珩命中的劫数,至少不会留有遗憾。
何况他一直爱着他,从始至终,从未停止。
那些无能为力的抵抗,盘旋不决的犹豫,夜深人静时隐隐作痛,一切可以被摇撼的情绪,都是因为还爱着他。
易晖身上也有伤,除了手腕捆绑留下的擦伤,被钝器击打的头部也拍了片,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他在病房待不住,还是跑到手术室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