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誓言下得很重,上京世家皆有些信奉堪舆,凡事都讲究一个忌讳,若不是当真有把握,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毕竟是断子绝孙,氏族都无以为继的重誓。
政事堂的几位官宦瞧了瞧坐在上首的傅怀砚的神色,看着他神色有点儿倦怠,好像是对这件事并无多少兴趣的模样。
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王氏现在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多半是傍身的筹码。
但是他们现在想要傍身,却实在是难上加难。
所以众臣也都不知晓这王氏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瞧着傅怀砚都没开口,这些老臣彼此之间相望一眼,自然也无人出声。
傅怀砚随意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手持,垂眼对上王氏族长的视线,唇畔抬起。
“族长有话不妨直说。”他轻描淡写地顿了顿,“孤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国事。”
王氏族长听到傅怀砚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中打了个突。
他犹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罪臣今日所谏之事……关乎太子殿下。”
他倏然抬头看向周围重臣,“太子殿下素来有德,关于这点,阖宫上下皆知,但是这样一个人,却德行有亏,与自己的皇妹有染!”
这话一出,群臣哗然。
几位老臣目光在殿中逡巡,却没有人敢落在傅怀砚身上。
傅怀砚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檀珠。
并无任何惊诧的模样。
王氏族长总觉得这件事有变,但是此时他也并无其他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颤声接着道:“太子失德这件事不仅仅是罪臣知晓,太后与圣上也能作为担保。太后与圣上对太子殿下有舔犊之情,心有余地,并未告知与众,但罪臣作为人臣,知晓社稷在上,所以才一直心中惴惴,总觉得对不起先祖,愧怍于天地。所以今日揭发此事,天地在上,太子殿下此举秽乱宫闱,有违人伦,实在是……不堪太子之任!”
“因为与皇妹有私,还将自己的手足六皇子送到慎司监中磋磨,此事容妃家中也可作为佐证。如此色令智昏戕害手足,如何堪当大任!”
整个殿中骤然无声。
若是王氏一人说出此话还好,但是他话中现在前有太后,后有圣上,政事堂内的人大多知晓太子与圣上不睦,但是这件事……
能出现在政事堂内的人物,哪个不是久经宦海的人精,都能瞧得出来,这件事恐怕如王氏所言,是真的。
王氏此时拿来保命的依仗,太后这段时日的隐而不发,原来就是意在此时发难。
若不是真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来作为保命的筹码。
也是,若是能一举废太子,显帝未必不会因此保下王氏。
纵然有人会受到牵连,但是推到旁支身上去,也是一出釜底抽薪,弃车保帅的好戏。
王氏族长掩面而泣,俨然一副忠君模样,“纵然十一公主傅明楹并非圣上血脉,但名义上仍然是太子之妹,如此行径,实在是——”
“那又如何?”
傅怀砚面色带笑地打断王氏族长的话语,檀珠手持在手中落定。
他姿容昳丽,年轻得有点儿过分,在政事堂的一众老臣之中,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但却没有人小觑这位年轻的储君,能以这样的手腕扫清朝中,架空显帝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他原本姿态闲散地坐在殿中,突然起身,站到王氏族长面前。
因为傅怀砚突然的动作,王氏族长有点儿惊诧,原本还在佯装为国为民伤心状,此时心底猛地一怵,仓皇往后一步。
刚刚傅怀砚说出口的那句话,他听清楚了。
正是因为听清楚了,所以他就连佯装都忘记了,苍老的面上只余惊惶之色。
傅怀砚尾音漫不经心。
他含笑看着面前的人,缓声道:“即便是她曾是孤的皇妹,但是孤想要娶她……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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