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披好斗篷便就要走了,朝雾想把蒋氏送到二门上,却在打开房门上的棉毡帘时,发现外头下雪了。雪沫子飘得极大,如鹅毛一般。
在内门,顺哥儿舍不得宁儿随她娘回家去,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姐姐留下来吧。”
宁儿也喜欢与顺哥儿玩,所以蒋氏每次过来,她都会嚷着要跟过来。这会儿见顺哥儿留她,她也不想走了,和顺哥儿小手牵小手,看着蒋氏道:“娘亲,我想留下来再玩会儿。”
蒋氏看看外面的大雪,再回头看看宁儿,“你留下来,待会儿怎么回去呢?难不成再派马车来接你?且先跟我回去,咱们过两日再来看夫人,再跟弟弟玩。”
宁儿摇头,“不想回去。”
顺哥儿忙点头,很有气势道:“宁儿姐姐不回去。”
蒋氏看着眼前这两个小不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朝雾,“小孩子不懂事,见了玩别的就全都忘了,妹妹不要见怪。”
朝雾笑笑,“是我们家顺儿好容易得了这么个玩伴,舍不得宁儿走呢。姐姐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宁儿留下吧,我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
蒋氏还是怕麻烦了朝雾,只道:“宁儿留在妹妹这里,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怕麻烦了妹妹你。两个小不点在一起,不知道要皮到什么时候呢。”
朝雾看顺哥儿难得这样留人,自然不想让他失望哭鼻子,便笑着道:“没多么麻烦,让他们在一起多玩玩吧,我们家顺儿这是孤单坏了。”
既都这么说了,蒋氏又怎么再拒绝呢?她把斗篷上的帽子戴起来,看着朝雾道:“既如此,那就麻烦妹妹一晚,我明日再来带宁儿。外面雪大,你在屋里带着孩子,就不必再送我了。”
说罢了又看向宁儿,和她商量道:“娘亲就让你留在这陪顺儿弟弟玩一晚,明天娘亲过来接你,到时候你可不准再耍赖,一定要跟我回家去,听懂么?”
宁儿一听这话便高兴了,笑起来露出一嘴白白小小的牙齿,脆声道:“我知道了,娘亲。”
顺哥儿也同样高兴,奶声奶气道:“谢谢陈太太。”
眼见着天要黑了,蒋氏交代完这两句便就走了。她没要朝雾出去送她,自己披着斗篷戴着带狐毛的帽子,迎着大雪去到二门上,上了马车回知州府去了。
雪下得极大,未到天色黑尽,地面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而北方的雪干且硬,不像南方的雪落到地上不久就化了,那厚厚的一层便像铺了一层盐粒子一样。
蒋氏走后,朝雾和春景秋若带着顺哥儿和宁儿一起吃了饭。吃完饭让他们在屋里玩了一阵,又打水帮他们梳洗,哄了上床睡觉。
本来以为多个三岁大的小孩会更麻烦些,但结果是轻松了不少。因为顺哥儿有了小伙伴一起玩,也不再时时刻刻都粘着朝雾和春景秋若,便给了她们不少松闲的时间。
晚上朝雾带着顺哥儿和宁儿一起睡觉,哄起来也容易多了,只叫他们比赛谁先睡着。两个小家伙都想赢,谁也不让谁,没一会便就睡着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朝雾没有丝毫困意,也就没有闭眼睡觉。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到炕上坐下来,就着一盏青铜灯,翻开一本兵书看起来。
自打李知尧去出征北齐后,她留在这蛮州城中,因为天气冷平日里不大出门,除了蒋氏来与她说话的时间,剩下的不是做做针线就是看看书。
近来这段时间,她又看起了兵书。倒不是对这些有多感兴趣,不过就是李知尧喜欢这方面,且往后若真走上了那条路,她觉得自己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在灯下看书看到夜深,能听到窗外纷纷雪落的声音。再过不几日就要到除夕了,她目光虚焦在窗上,忍不住想——不知道李知尧这场仗到底打得怎么样了,除夕前不知能不能回来。
想了一会收回目光来,忍不住又吸口气。
命运真是个捉摸不定的东西,也是个折磨人且束缚人的东西。在顺哥儿的身世水落石出之前,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担心李知尧的安危。
自打认识他以来,她一直都是想让他死的啊,觉得他这种人死不足惜,死后也应该受足炼狱之苦。结果到了今时,却不得不祈祷他一世平安。
而此时的李知尧,正如朝雾所祈祷的那样,已经平安凯旋了。
战旗在大雪中飘扬,他领着身后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往蛮州城回,人人脸上都挂着得意。打了胜仗的荣誉是属于每一个人的,人人都说,跟在晋王手下冲锋陷阵,真是痛快极了。
而其实李知尧此趟出征根本没费什么力,北齐一直惧怕他的威名,得知他率了十万大军攻了过去,根本连抵抗的打算都没有,连夜就卷帐篷铺盖跑了。
北齐没有固定居所,平时就靠扎帐为生,跑起来倒也容易些。
李知尧听说他们北齐跑路了的事,也没有当即领兵返回,而是又追了北齐大半个月。追得他们在草原荒漠间打转,逼得他们就差跑出来叫爷爷饶命了。
而北齐人是极为有气节的,倒也没跑出来投降求饶。然也没能如愿跑掉,被李知尧的大军追到就是一顿猛揍。本来北齐士兵就因为逃跑变得极没气势,打起仗来就如散沙一般。
没有士气,还打个屁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