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皇后柳景瑕送走了母亲桓氏,脸上挂着的笑容立刻消失,黑沉黑沉的。
双眼浮现出愤恨的神色。
“娘娘。”跟着柳景瑕多年的女官栾姿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阿姿,我老听别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柳景瑕冷嘲道:“我的娘家是真把我泼出去了。”
“娘娘,侍中和夫人不明白您的苦心。”栾姿道。
“所以活该河东柳一直被襄阳席压一头。”柳景瑕轻嗤一声。
栾姿轻叹一口气,忧虑道:“可是娘娘,如今四处都在说邹山山贼与济阳江氏互相勾结,已隐隐有了那些山贼乃太子殿下安排的传言了。刑部侍郎今日早朝上奏,请彻查柳禹骥之死和邹山山贼案,陛下都已经同意了,却被席司徒强压下来,说不用浪费人力精力,等兖州的奏牍便可。”
“席、荣!”柳景瑕咬牙切齿,“可恨我父亲也不坚持彻查,他若是与谢禹珪联手,这朝堂岂能是席荣的一言堂。真是软弱无能!”
今日她召母亲桓氏进宫,就是听到朝堂上席荣压下了彻查邹山山贼一事,现在建康里已经有了邹山山贼乃太子安排的传言,叫她怎么能不着急。偏她母亲端着姿态,说妇人还是不要多过问朝堂之事,朝堂上的事情自有陛下和众臣工解决,她身为皇后重要的是管理好后宫,教养好皇子公主。然后又说虞美人肚子大了,时隔多年宫中又诞下皇子,要她多上心些,毕竟是从她含章殿出来的美人。
柳景瑕怄了一肚子火,又不能对母亲发,只能勉强说上几句就打发母亲出宫了。
“都是些混账东西!”柳景瑕越想越气,忍不住把手边的凭几一把掀翻。
栾姿不知皇后这又是想到了什么发火。
自从四皇子在上元节干出那等蠢事连累的他的母妃和外家,也一定程度上拖累了三皇子,三皇子和徽音殿都夹着尾巴做人,很是老实了一阵子。
此消彼长,太子一派风光了不少,太子也趁机在朝中安插了不少人,虽现在还是写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股肱。
皇后柳景瑕也在后宫威风了起来,张贵妃称病闭殿不出,没有人给她添堵,她日子别提多舒心。
也许是少有这样的舒心日子,或者是想要未雨绸缪,柳景瑕担心张珍之后复出复宠,就脑子一抽,想要给皇帝献个美人,叫美人笼住皇帝的心,张珍就再也没法复宠了。
然后她就让人找了个与张珍有六七分像的虞姓美人,请了皇帝过来,叫虞美人给皇帝献舞。
皇帝闻燮当时的表情柳景瑕没看懂,事后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震惊混合着无奈,仿佛在说“朕的皇后居然这么蠢”。
柳景瑕是皇后,是一国之母,皇帝的正妻,哪里需要去使这种小妇的邀宠固宠手段。
不过闻燮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笑纳了虞美人,还给了个美人的份位。这事传出去,他们夫妻二人都会成为笑柄。
那虞美人的肚子也争气,皇帝就临幸了一次,竟然怀上了。
柳景瑕就是在得知虞美人身怀有孕时回过味儿来的,把干了蠢事的自己骂了一顿。
自己给自己添堵,也算是建康宫中第一人了。
据说张贵妃听说了这些事后,垂死病中惊坐起,大笑三声连连赞。
“娘娘,日头已经西斜,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栾姿说道。
柳景瑕看外面确实太阳不烈了,点点头:“就去天泉池那边走走吧。今年这夏天实在是热。”
栾姿忙叫人过来伺候,跟在柳景瑕身后,说道:“可不是么,听说各地都久旱缺水,有些地方为了争一口水井都打起来,还死了人哩。”
柳景瑕道了一句:“百姓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天灾也没办法,熬一熬就好了。”
栾姿没有再接这个话,只提醒柳景瑕注意脚下。
天泉池原本就是后宫嫔妃们喜爱的游玩赏花之处,今年天格外热,这天泉池到傍晚至入夜时分就更受宫中嫔妃们欢迎了。
柳景瑕过去时天色尚早,那些嫔妃们还没用晚膳,也就还没出来,她在天泉池转了转,风还有些热,不过送来湖上水汽倒是还舒爽,这份舒爽安抚了她母亲桓氏带给她的怒气,这会儿竟觉出饿来了。
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没用晚膳就出来了,便吩咐回去,在路过一出嶙峋山石旁,忽听得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气愤地说:“他们怎么能那样说太子殿下!”
柳景瑕柳眉一竖就要发火——哪个狗东西敢编排太子——接着就又听到一句:“太子殿下爱民如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外头那些人太可恶了!”
“哎哟,五殿下,您说话小点儿声,叫人听到了不好。”另外一个偏阴柔的声音说道:“外头都这样说,您不听就是了。”
“那不行,他们不能这样诋毁太子殿下,我不允许!”
柳景瑕微一挑眉,竟是老五闻敬在说话?
栾姿就要上前去呵斥五皇子,被柳景瑕拦住了,她倒要听听老五有什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