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书“嗯”了声,回想起颜姝今天的状态,声音都不对了,“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颜姝平时的表现,他也一度推断过可能是狂躁症,但更多的症状已经和狂躁症无关了。狂躁症的症状多是异乎寻常地精力亢奋,情绪没理由地高涨激进,也会伤人。颜姝除了精力格外旺盛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狂躁症症状,或者说她能够控制住。她也没有狂躁症的自负,反而藏在画皮底下的尽是消极。
“九年前,我老师接手她的时候。”红灯,宋郁停下车,略显焦急地盯着前方车流长龙,扯了扯领口,说:“我和老师一直认为,导致阿姝的精神问题进一步恶化的阴影其中之一是母亲的意外去世,但——”
红灯转换为绿灯,他转动着方向盘,继续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被送进精神医院进行了电休克治疗后产生的,当年的电休克治疗……但现在,我想并不是这样,或者远不止如此。”
可能是脑袋太晕,沈遇书恍惚了瞬,他当然知道宋郁中间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当年的电休克治疗,没有麻药,他没有资格说具体感受,但经历过的病人都说生不如死。
……九年前,她也不过十三岁。
治疗过程中的痛苦、抽搐,呕吐,一系列的身体反应,她那么小……怎么能忍受?
“到了,还能走吗?”宋郁将车停在离澜禾最近的医院门口,回头看她。
“嗯。”沈遇书失魂落魄地应了声,摘下眼镜,捏了捏酸涩得快要看不清的眼角。
宋郁不放心,开门将他搀扶下来。
今天不是周末,这边也不是市中心,医院的人不多。宋郁先将沈遇书安置到等候区的椅子上,快步从人群里穿过,去挂号。
挂了号,前面还有一两个人,只能坐在过道边等。
宋郁这会儿才有了空喘一口气,侧眸看着沈遇书淋了半边脸的干涸血迹,手上衣服上,连鬓角的头发上都凝固了血,整个人脸色白苍苍、焉了吧唧地靠在座椅后的墙上。
他比沈遇书大了一轮多,为人师长,难免有点对晚辈的心疼,温和地问:“疼吗?”
“不疼。”沈遇书艰难地摇摇头,忽然说:“学姐也许和她妈妈的死因有联系,当年的颜夫人的死一定不是意外。”
“意外”两个字,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块遮羞布。
“嗯?”宋郁看向他,觉得他接下来还有话说。
沈遇书的目光盯着对面墙上的瓷砖,缓慢说:“学姐一直有幻觉,她能看见她妈妈。”
他转过头看着宋郁,漆黑的眼睛格外认真:“您不知道吗?”
“什么?!”宋郁可怜的心脏进行了今天第二次骤停,想起收藏室里的药,被莫名奇妙腾起的怒火烧得头昏眼花。
她一直在放逐自己……
从未想过救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急诊里的护士就出来叫沈遇书进去。
进去前,沈遇书和他说:“宋教授回去照顾学姐吧。”
“好。”宋郁魂不守舍地应道。
拉开绷带,医生皱了皱眉:“嚯,你小子命挺大!跟人打架了?”
他瞧了眼被血糊了一半脸的沈遇书,另一半脸还能看出他的斯文冷静,又补了句:“还是被人打了?报警了没?”
沈遇书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稀里糊涂地说:“家里花瓶掉下来,不小心被砸了。”
医生处理伤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吩咐护士:“去叫家属办住院手续,安排拍片子检查。”
“看着挺聪明个孩子,怎么走路就不看着点儿。”
沈遇书:“……”
宋郁没有立刻离开,安顿好后,看着病床上的沈遇书,和他说:“给你买了饭,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叫我。”
沈遇书点点头,皱眉催促他:“宋教授快回去照顾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