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来春芹,我女儿叫来莹,我和她爸离婚得早,所以她一直随我姓……”
名叫来春芹的黑衣妇女,仿佛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暗哑的嗓音像干涸的枯井,倾诉欲却难以抑制,她从来莹的童年讲起,讲自己的含辛茹苦,讲女儿的乖巧听话。
终于,讲到了张怀古镇。
“两个月前,她在微信里和我说要在周末跟几个同学来这里玩,她们大学离这里很近,坐动车只要二十分钟……”一直悲伤而沉静的来春芹,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我当时一听,右眼皮就开始狂跳,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预感,如果让莹莹去,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您还是没拦住。”艾维适时出声,既是给女人一些回应,亦是紧扣话题,以免伤心过度的母亲讲不下去。
“我以为我拦住了,”来春芹掩面哭出声来,“她一直很乖的,我说几个女孩子去外面玩不安全,要不就在学校周围逛一逛,吃吃东西,我还给她发了个大红包,她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周日那天,我连她视频,才知道她们周六就到了,我连她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已经在古镇玩了一天多……”
“我看她玩得很高兴,那几个同学也过来跟我打招呼,喊我阿姨,都是很乖的女孩子,我就想啊,可能是我担心过度了,后来也没再说什么……”
“谁知道、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接到警察电话,说我的女儿在景区淹死了,让我过来认尸……”
来春芹话在哭声里支离破碎,但她仍在说着,痛苦与后悔已经快把这个母亲压垮,一遍遍回顾女儿的死,或许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就在这个景区,就在这条河里,”来春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向八人,再看向船外,忽然之间门又哭又笑,重复了好几遍“就在这条河里”,“这里是景区啊,一个大活人掉到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罗漾以及另外几个人看向船外,就在他们正行驶的这条景区河道里,淹死过一个花季女孩。
“景区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发现?”于天雷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为什么会落水,”赵青澍开口,冷静思索的样子与面对罗漾时截然不同,“不管是打闹时不小心,还是像咱们现在这样坐船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她的同学肯定都在身边。”
“说是她和另外几个同学走散了,打电话联系完,就坐在那边那样的台阶上等着同学过来找她……”来春芹视线投在船外刚刚路过的一户人家,屋外就是青石台阶,往下走两步便到了水边,若是雨水大的季节,怕是河面都能漫过台阶。
“可是她的同学说,到这里就没看见莹莹,她们以为莹莹先走了,但从那以后手机再也打不通,直到……直到……”
“直到晚些时候,你女儿的尸体自己漂到了水面上。”包畅轻轻开口,染着漂亮指甲的手竖起手机,向看过来的旅行者们展示相关页面,“查到相关新闻了,来莹,22岁,被发现时……”
曾羽鸣眼疾手快按住包畅的手机屏:“姐,
你是我亲姐,
”拼命使眼色,压低声音提醒,“再念下去,那边就要崩溃了。”
是的,来春芹情绪已经快撑不住了。其实罗漾刚刚也想试试这回旅途给的、看起来一切正常的手机能不能搜到相关新闻,但又怕切出直播间门折损阳气,结果一眼瞄到武笑笑搜索出来了,但她只默默低头看,没出声,任谁都知道这时候拿新闻出来,只会对一个伤心的母亲造成二次伤害。
包畅可能是性格使然,天生姐就是女王,又或者拿了锦鲤人设,没那么多顾忌,搜到就讲了,不过也听劝。
在情况未明时,弄崩一个npc不是明智之举。
“抱歉。”锦鲤姐姐耸耸肩,暂时将手机放回去。
来春芹缓了半晌,才稍稍平静,有些虚弱地朝八个年轻人笑笑:“谢谢你们听我说这些,这是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好好听我说话,景区一开始把我当精神病,后来把我当空气,我像个孤魂野鬼在这里待了几十天……”
“您这两个月一直待在张怀古镇?”罗漾愕然。
艾维也追问:“景区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因为我不认可他们的调查结论,”来春芹深呼吸,说到女儿死亡的疑点,她疲惫的眼睛里有了母亲的坚强,“他们说我女儿身上没有外伤,又找不到自杀动机,那就是意外失足。可是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到哪里都是稳稳当当的,从不疯玩疯闹,而且就算意外落水,她是会游泳的,这里就跟个池塘一样,无风无浪,她完全可以轻松游上岸……”
“警察有没有调查她那几个同学?”罗漾问,毕竟他自己也是吃过“同学亏”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来春芹苦涩道,“警察其实还挺负责的,把莹莹在学校里的情况还有人际关系都调查了,不止那几个同学,我也想过,是不是莹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一时想不开就……”稍作停顿,来春芹摇头,“但这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