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确实不少女子当女冠,当道士没有尼姑那么严格,女冠大多是有才学的女子,对情爱婚恋不如意,入道脱却红尘,省了许多烦心事,就算后悔了要谈情说爱,“还俗”也方便。
“孙蔓从和孙家决裂后,孙家也就当没她这个女儿。孙蔓从哥哥说,她这些年我行我素,伤透了父母的心,和家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忽然得知她的死讯,家人也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去的时候,父母还沉浸在悲痛里,求我们一定要查出真相。”
齐鸣正说着,韩成则也到了,嘴上唠叨着“你自己去求久推官”。
原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人。
他扒拉在门口很局促的样子:“久、久推官还认得在下吗?”
“沈主事?”欧阳意语气疏离。
沈静,刑部大牢主事,从九品,负责管理狱卒,说白了就是一个牢头,也是袭击人的恶犬“黑子”主人。
韩成则示意他进来,唠叨着:“要不是看在以前你帮过我的份上,我才不会带你进来,呐,你要道歉,自己跟久推官说。”
“是。”
沈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他身量魁梧,一张四方脸,两边络腮青印,很能唬人,可以想象平日在牢狱里多威风八面。
现在却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着有点可怜。
“黑子是我养的狗,昨日惊吓到久推官,我是来赔罪的。您看,这案子需要我做什么,久推官尽管吩咐就是。”
见其表情真挚诚恳,欧阳意咳了咳,拿出架势。
“你确定要来疏议司帮忙?我们这里可没有粮饷给你,查案不是看管囚犯,要能套得了证人证词,能追打过凶手,什么都要靠自己,案子没办好,还可能会被苦主抱怨。”
“不仅这些,还要验尸,说来话长。”
沈静在牢头狱霸,在牢里呼风唤雨惯了,怕是吃不了查案的苦。
韩成则一个六品员外郎,为了套证人的瓷,还得经常赔笑脸呢。所以欧阳意得提前把话说明白,别让沈静好心办坏事。疏议司是缺人手,能帮就帮,帮不了趁早回去。
沈静挠头傻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也在外头混过,规矩我懂。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只要能赔罪,辛苦一阵子也没什么。实不相瞒,我在这大牢主事位置呆了好多年了,周侍郎也说过要提拔,但又说我寸功未立……”
敢情是来立功,顺便赔罪?
欧阳意整天里里外外假话连篇,很少遇到这么实在、把升官发财这么朴素的愿望说出来的,挑眉一笑道:“你刚来,就帮着跑跑腿吧。跟我来。”然后冲齐鸣他们努努嘴,“齐兄,请把你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证物也带来。”
“好嘞!”
五人一起去了仵作房。
进了仵作房,沈静终于体会到欧阳意的“说来话长”是啥了。
顾枫还在做准备呢,沈静这边先一声嚎,原因无他,被孙蔓从被划烂的脸吓的。
不过随即沈静就缓过来,口中啧啧称奇:“上一回我见到死人还是在去年,就德阳坊那个卫家失火案。”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丈夫不在家,半夜遇到隔壁邻居后院起火,妻子和两个孩子活活烧死,被抬出来时我正巧路过……”说到此处,他没忍心再往下讲。
大家也都能想象得到,烧得面目全非,得多疼啊。
欧阳意正专心致志扒拉随尸证物袋。齐鸣说:“沈静说的我也有印象,当时刑部也派人去查看了,排除他杀,回来和我说,母子三人抱在一起,都没法儿分开,太惨了。”
韩成则跟着长吁短叹,欧阳意开口问齐鸣:“孙蔓从平日以何为生,性情如何?”
齐鸣:“擅写诗,也作画,买她诗画的人还不少,很早就不依靠家里了,在外面买了间两进院,自己一个人住,请了一个婆子伺候,但婆子不住那儿,只是白日过去干活。孙蔓从日子过得很宽裕,她这人有些孤僻,不爱交际,脾气也不好,经常跟人吵架。”
欧阳意:“吵架?跟谁吵?”
“邻居。”
齐鸣又道:“文人讲究清静,邻居家有的三代同堂有的四代同堂,六七个小孩,嫌小孩闹,她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嘴,每次跑去人家家门口训孩子,能把孩子训哭。邻居们都有点烦她,但他们哪吵得过文人呢,就背后说她是老姑娘,嫁不出去,编排了她一堆的风流韵事。”
齐鸣“嘁”了声:“不过我都查过,那样谣言,全是无稽之谈。也许从常人的眼光看,她是有点性情古怪。好在,孙蔓从也没常住长安,四处云游,每次回来和邻居们斗斗嘴,都当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