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今日万字打卡完成!她下手了(二合一)烟花一簇一簇地在夜空中绽放,缤纷绚丽的色彩照亮了皇宫的夜空,清脆喜庆的声响也给向来沉闷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年味,宫里各处的宫女太监都遥遥围观着,更别提凤仪宫近水楼台了。沈如霜自从假装失了记忆后一直耗费心神,现在萧凌安破例准许她放肆玩一把烟火,便稍微留了个心眼就释放天性,装作二八年华的少女般好奇地把每一种都玩了个遍,和阿淮一起围着烟火笑得开怀。萧凌安仍然是担心沈如霜和腹中的孩子,但是既然下定决心重新开始,也只能将那些几乎忍耐不住的心思强行按捺在心底,好几次阻拦的脚步都迈了出去,在触及到沈如霜欢欣的笑颜时又不得不收了回来,尽职尽责地在一旁护着她,生怕烟火的火星伤到她一根头发。时至亥时,夜色沉沉地压在皇宫之上,连弯月都胆怯地躲在了云层后面,漫天星辉也敛尽了光芒,寒凉的北风肆无忌惮地呼啸而过,吹得一排排高大的灯笼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冷意一浪胜过一浪。此时箱子里的烟火也大致燃尽了,剩下的都是些玩过许多回的寻常之物,阿淮在院子里奔跑笑闹了一整晚,累得瘫倒在沈如霜的怀抱中,呼吸均匀和缓,上下眼皮紧紧闭着,拨弄几下肉乎乎的小脸也只会哼唧几声,瞧着似乎是睡熟了。沈如霜稍稍体验一把也就玩够了,今日就这样作罢,把阿淮交给奶娘好生照看后就兀自回了寝殿,刚走进去就觉得身后刮过一阵寒风,转头一看是萧凌安未曾离开,正伫立在门口望着她。“霜儿,你还记得朕说过什么吗?”萧凌安笑得温和如清风朗月,走进寝殿后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在沈如霜疑惑不解地目光下一步步朝着她走去,温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轻轻抚摸道:“你是朕的妻,理所应当每一晚都同床共枕。”沈如霜愣怔了片刻,心中想的皆是萧凌安若是留下了,那她想要在夜晚谋划的那些事情就都做不成了,赶忙低下头逃避着萧凌安的目光。但是她这副模样落在萧凌安眼里,却让他误以为是她刚刚失了记忆,与他共处一室会觉得有些害羞,所以才会一直暗自躲避。萧凌安的兴致更加浓厚了,很是怀念曾经霜儿还含羞带怯的日子,打定了主意今夜不会离开,紧紧拉着沈如霜的手就越过了屏风。“陛下,我现在怀有身孕,是不能侍寝的”沈如霜慌张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谁说朕要你侍寝了?”萧凌安脱下外袍搭在梨木架上,哭笑不得地刮了刮沈如霜俏丽微红的小鼻尖,将她揽入怀中与自己心口相贴,温声道:“朕只是想陪着你,守着你,能够在你怀有身孕最艰辛的日子帮你分担些,夜里也好有个照应,万一那些奴才不上心,朕也能在你身边当然了,太医说霜儿这胎过了前几个月,也是可以侍寝的。”他最后一句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如同在逗弄着一只在怀中瑟缩的小猫,下颌温柔地贴着她的发顶,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可就算萧凌安再体贴入微,沈如霜还是浑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想要逃脱和推开萧凌安的怀抱。不过她也知道失了记忆的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做,只能妥协地靠在萧凌安的肩头,顺着他的心意乖巧点头。玉竹贴心地将寝殿内的炭火提前烧得极为暖和,生怕沈如霜受到一点寒意,在每处都摆好了暖炉,所以当沈如霜转入另一扇屏风后面更衣的时候,依然温暖舒适,暗中与玉竹交换了复杂的目光。沈如霜磨蹭了一会儿才心中不情愿地走了出来,原本的丝绸寝衣还是宽松地挂在她身上,通过晃动的烛火隐约可以看见纤细的腰肢和玲珑曲线,唯独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在宽衣大袖的遮掩下仍然可以瞧见圆滑的弧度。“霜儿,来。”萧凌安踩着绒毯主动上前搀扶着沈如霜,仿佛她是琉璃般一触即碎,恨不得无时无刻都捧在手心里。沈如霜知道今夜是逃不掉的,只好抿着樱唇躺在萧凌安身侧,仍由着他暧昧贪婪地嗅着颈间的体香,双手情不自禁地游移,呼吸愈发灼热却带着极致的克制,只与她亲密相贴了片刻就放开了手,撑起修长双臂俯视着她,指尖一寸寸划过脸颊,声音低哑道:“霜儿,你答应朕慢慢接受这一切的,就从唤朕‘夫君’开始,好不好?”沈如霜喉咙干涩,她知道现在想要不让萧凌安心心生疑窦,最好的法子就是一切顺着他的心意来,就好比唤一声“夫君”,萧凌安一定会心满意足地放下戒备,毕竟忘记一切的沈如霜就应该这么听话。但是她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就像是有一团棉絮死死堵住了一般,让她张口用口型比划了好几遍也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陛下,我现在还叫不出口。”沈如霜心间闪过片刻的慌乱,面上却只能用窘迫和娇羞掩饰着,侧身回应着萧凌安的怀抱,将脸庞贴在他的心口,希望以此来打消他的一些疑虑。兴许她天生就不是能进戏班子的料子,不能像曾经的萧凌安那样分明看不起自己,却信手拈来故作夫妻情深;又或许是“夫君”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过珍重,就算明知当年的欢愉是假的,却依然觉得如今为了妥协喊出口是一种玷污。萧凌安身形微僵,顿了好一会儿后才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沈如霜的发顶,搂着她的怀抱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她融进骨血之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后颤声道:“无无妨,是朕太唐突了,霜儿过段时日就能自然唤出口了。”他说得周全又温柔,三两句话就将此事掠过,但是当沈如霜抬眸偷偷瞥着萧凌安的时候,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无法隐藏的失望和落寂,微微发红的凤眸在烛火下恍然失神。无论是霜儿记不记得他,终究都不能如愿。曾经是冤家孽缘,现在于沈如霜而言,他就是个凭空多出来的夫君,是生杀予夺的帝王,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能够心平气和地相处就已经应该满足,他不应该再去奢望。但是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只要他对霜儿好一点,再好一点,总有一天霜儿会心甘情愿地这么唤他的。思及此,萧凌安如同在黑夜中摸索行进之人再次看到了希望,收敛起失落的神色,唇角再次扬起温润的笑意,替沈如霜掖好被角,柔声道:“睡吧。”明日一早,天色刚刚有些蒙蒙亮,萧凌安就自然而然地清醒了过来,留恋地在沈如霜身边磨蹭了一会儿才起身,唤来安公公伺候更衣。原本这些都是沈如霜分内做的,他也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是沈如霜帮他抚平朝服的每一处褶皱,但是现在霜儿失了记忆,连样式复杂些的衣衫都不知如何整理,更别提帮他换上朝服了。当萧凌安洗漱后正要离开之时,沈如霜还温暖惬意地躺在床榻上安睡,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蹙着眉睁开眼睛,望着萧凌安眨巴几下算是道别。“霜儿,马上就是除夕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萧凌安恋恋不舍地俯下身贴在沈如霜的耳畔,拨开她凌乱秀美的墨发道。沈如霜稍稍清醒了些,飞快转着心思,暂且不清楚萧凌安这是真心实意地问她,还是暗暗藏着试探,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扬起脸无辜地望着萧凌安道:“陛下,新年应该阖家团圆,虽然我已经没有家了,但还是想回江南看一看。”这是她灵光一闪想到的回答,无论是失了记忆的沈如霜,还是现在费尽心思伪装的自己,想要回江南是永远不变的心愿,萧凌安不可能有所怀疑。至于他会不会答应,这并不是很重要,更何况沈如霜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她和萧凌安相互纠缠折磨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松口答应过,原本就只是个遮掩的借口,她没有怀抱任何期待。谁知萧凌安在听完她的话后片刻,闪动的眸光仿佛在思忖着,深褐色的眼珠微微晃动,再次抬眸时已经盛满柔和的笑意,爱怜地揉着她的脑袋说:“好,朕都应你。”说罢,萧凌安就披上大氅离开了寝殿,留下沈如霜诧异地扬眉。
她从昨夜开始就发现萧凌安有些不同,不仅变得比从前温柔平和,连心意上都格外地顺从她,恍惚间让她觉得萧凌安还是曾经的那个夫君,这么多年的光阴又倒流了回去。沈如霜不明白萧凌安这么做的缘由,就算有一点点触动和感慨也不会让她动摇,每每靠在萧凌安心口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些被狠狠磋磨的过往,如同烙印般刻在身上无法抹灭,让她这辈子都放不下。所以随便萧凌安想要怎么折腾吧,总之她只要配合着就好。往后的几日过得很是太平,沈如霜为了不让宫中的熟人看出破绽,平日里就将自己关在屋内,只让玉竹和姚念雪两个人进来伺候,和阿淮玩的时候也很注意分寸,既不会让孩子觉得疏离陌生,也不能让他察觉端倪,更是明里暗里敲打着让他少和萧凌安说起这里的事情。萧凌安倒是日日都来,还是那副让她不解的清风朗月模样,关怀可谓体贴入微,每一晚都想尽办法留下来,沈如霜也费尽心机赶他走,最好的理由不过是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会彻夜难眠,休息不好会影响胎儿。当萧凌安听她提到孩子的时候瞬间就谨慎起来,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真的会像沈如霜说的那样影响到孩子,所以就算再想留下来也会斟酌考虑,渐渐变得隔三差五才会按捺不住地留一晚上。二人都各怀心思,日子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已经到了除夕夜。宫中精心布置过后颇有新年的欢喜气氛,加上所有人都觉得皇后娘娘怀有身孕是一件大喜事,少不了他们的赏钱,所以每个人面容上都笑嘻嘻的,搓着手等着吃饺子。沈如霜最是平静淡然,并未觉得这一天有什么不一样,或者说自从阿娘离世后她就一直淡淡的,除了在折柳镇的时候还算是有点乐子以外,现在她是没有任何期待。当然,她也早就把那天清晨说的话都忘了。暮色四合,沈如霜带着玩闹的阿淮就要进屋,却被忽然出现在凤仪宫的萧凌安拦住了。“霜儿,你先把眼睛蒙上。”萧凌安递过来一根布条,笑容中带着神秘之色,在沈如霜愣怔的时候就硬是塞到了她的手里,轻声催促了好几回。“陛下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就好。”沈如霜一想到要蒙上眼睛就觉得极为不安,抗拒着将布条丢在了萧凌安身上。“朕给你在除夕备了一份礼,到了你就知道了。”萧凌安耐心地解释着,见沈如霜闻言后虽然还是疑惑不解,但是还在没有方才抗拒了,便小心翼翼地亲自走上前去,用布条蒙住了她杏仁般秀丽清亮的眸子,连同阿淮也一起蒙上了。“霜儿,你拉紧朕的手,阿淮跟在后面扶着你阿娘。”萧凌安带着二人走在最前面,始终紧紧握着沈如霜,如同她的眼睛般引领着向前走。选择的路径平坦笔直,就算偶然遇到拐角和台阶也会提早出声提醒,让一大一小放慢了脚步跟在身后,万分仔细地护着每一处,生怕磕着碰着。终于快要走到尽头,沈如霜还笼罩在黑暗与未知的恐惧和烦躁之中,倏忽间就听到周围传来一阵阵欢笑与吆喝的声音,并且随着脚步的靠近越来越清晰,鼻翼间萦绕着混杂的香气,像是江南街头卖炸肉丸子的,像是鲜肉云吞的,又像是加了水晶淆肉做浇头的阳春面的除却这些,前方也传来柔和的暖意,如同江南春风拂面,又似新年张灯结彩的街道,灯火的温暖与袅袅升起的炊烟混在一起。耳畔传来的话语也与京城不同,吴侬软语温柔亲切,沈如霜听得心中急切又好奇,仿佛整个人都刹那间回到了江南一样,抑制不住地一把扯下了蒙着眼睛的布条,望见眼前的一切时愣在了原地。正如她听到闻到的一样,绛红色的宫墙之内,宽阔的大道两侧布满了数十个小摊,荆钗布衣的老百姓在小摊前若无其事地做着应当做的事情,时不时与家人搭上几句话,就算看见萧凌安和沈如霜来了也是停顿片刻,没有恭敬行礼也没有惊慌失措,装作未曾看到一般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这份满足和自在让沈如霜很是诧异,仿佛这里于他们而言不是沉闷窒息的宫殿,而是轻松快活的江南小巷,他们只是挪了一个地方过新年,日子还是照旧过着,说话也无拘无束地是一口江南乡音,听着很像是姑苏话。甚至沈如霜放眼望去,有些面孔还隐约有些熟悉,是她好多年前与阿娘在姑苏城讨生活时,经常去集市上碰见的几位阿婆,因为偶尔心善地接济过她们母女,所以她现在都能认出来。若非萧凌安还在身边,若非她刚从凤仪宫走出来,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到姑苏老家了。望着眼前的一切,沈如霜的眼圈微微发红,心中有着久违的亲切和感动,仿佛在深宫中已经被磋磨到毫无波澜的心绪瞬间被熟悉的乡音唤醒,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可能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了,也会将这一幕深深烙在心里。“霜儿是不喜欢吗?怎么哭了?”萧凌安细心地递上一条干净的锦帕,轻柔地为沈如霜拭去眼角的泪珠,温和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握紧了她微凉的指尖在掌心暖着,让她依靠在他的心口,道:“上回朕问你想要些什么,你说想要回江南去。朕不能带你回去,但是朕能把江南搬过来,只要霜儿高兴就好。”闻言,安公公赶忙从萧凌安的身后走上前来,弯着腰伫立在二人身边,笑吟吟地指着眼前的一幕,解释道:“皇后娘娘,这些是陛下从那天起就开始准备和吩咐下来的。这里的所有布景都是由江南的地方官详细描述了送到京城的,这些百姓也都是姑苏本地人,兴许皇后娘娘还会觉得面熟呢,他们一早就被接到了京城,吩咐他们今晚照常在宫中表现就好,其他的不必担心,赏钱和好处都少不了。”沈如霜诧异地望着萧凌安,这才想起来他是为了当初自己随口一句话费了这么多心思,竟然真的把江南搬到了宫中了。“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大梁太宗的皇后也是江南人,太宗当年听闻皇后思念家乡,也只是请了几个江南的厨子到宫中罢了,远远不必上娘娘呢。”安公公笑着补充道。沈如霜自然知道他这是在替萧凌安说好话,让她明白如今得到的一切是多么难得,亦是想用这个来提醒她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把萧凌安现在的良苦用心放在心上。“多谢陛下,臣妾很高兴。”沈如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望着萧凌安笑得清媚动人,笑意也终于有几分到达了眼底,心底却是五味陈杂。能够在皇宫中看见这些,她必然是高兴的,方才的笑意也不全然是假的,比平时多了几分真诚和感念,更是觉得有生之年能看见萧凌安这么用心地对待自己,也算是一件稀奇事了。但是他想要讨好的只是失了记忆的沈如霜,更不知他究竟带了什么样的目的。兴许是看着她失了记忆真心想要弥补,兴许是想要用这种手段把她留在身边,兴许是奢望着能让她好好留住这个孩子沈如霜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就像是最喜欢的玉镯有了纹裂,最珍藏的衣衫有了污点,一切都太过突兀,也太晚了。沈如霜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了一直默默做着的事情,这才发现再也回不了头了。若是萧凌安能够在她未曾第二次怀上孩子的时候这么做,那该多好,甚至再往记忆深处想,萧凌安能够在她没有逃离皇宫,没有心灰意冷的时候这么做,又该多好。她也不想辗转反侧,与曾经心爱的夫君貌合神离,如果真的能够回去,她或许会为了萧凌安留下来。可惜了。沈如霜心中知道萧凌安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改变什么,但是面容上依旧是纯粹的欢喜,就像是被久久关在深宫中且忘记往事的自己,刹那间看到故乡的激动和欢喜,真诚得看不到虚假,萧凌安也没有再怀疑。他们肩并肩走在两侧皆是江南小摊的大道上,温馨平和地挽着手,时不时在几家吸引人的摊子前停下,带着阿淮一起品尝着,远远看去其乐融融,真的像极了温存的一家三口。可是道路永远有尽头,等到玩够了之后就必须分开了。阿淮已经被奶娘带走了,萧凌安亲自送沈如霜回到凤仪宫,原本想要留下来,但是沈如霜还是没有同意,他不能强求,只是在快要分开的时候蓦然拉着她的手,颤声问道:“霜儿,你会一直在朕身边,我们的孩子会好好出生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