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早晚温差大,太阳落山,风过,带来几分冷,梁柏忽感啼笑皆非。
有什么资格生气,有什么立场怪欧阳意。
他自己,不也谎话连篇,隐瞒身份吗。
街上游逛的人越来越少,夜色空旷,行人匆匆回家。
每个人都有家。
他没有。
梁家长辈只当他是工具,直到娶欧阳意,他好像觉得自己有了家。
充满谎言的家。
梁柏被一股莫名的疲惫淹没,忽然觉得世间一切五光十色都暗淡,就像回到小时候,在幽深丛林独行,一个人呆久了,时间、生死,界限都模糊了。
为什么欺骗他,她每天都去了哪里。
相处日久,生活和谐,可谈心么,从未有过。
他努力回想,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心事。
如今想来,她的态度,三分真心七分应付。
也不全对,昨晚他们曾有过短暂的交心,她劝他离开这累人的位置,她还侃侃而谈起朝政。
整日面对他都是笑容晏晏,从未向他吐露过烦恼,都是捡些无关痛痒的趣事聊。
哪有人每天都是好心情,怎么可能呢?
都是装的。
也怪他自己,不用心,也就察觉不到别人的心。
印象最深的是去洛阳前一晚的集市,光彩四溢、有诗百篇、聪慧过人。
她如此优秀,怎么会看上“狱卒”,怎可能甘心与“文盲”相守一辈子。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否有可能,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那块刻着“安”字玉牌的主人。
所以她和他一样,成婚只是幌子?
无数思绪飞闪而过,骤然想起“久推官”在给他信中提及的西极山女尸案,女大诗人孙蔓从和女人相好,而对方亦借有夫之妇的身份掩饰这段情侣关系。
梁柏一阵胸闷。
只能自我安慰式地怀抱一丝微弱的希望:她是有苦衷的。
但替她找半天也找不出正当理由,只觉得这桩婚姻如同幻梦般荒诞可笑:
难怪他们每次要办事前她都喊头疼。
天哪,他到底该期望给他戴绿帽子的那位是男人还是女人?
越想越讽刺,欧阳意若真外面有人,梁柏还是希望她喜欢男人,毕竟他的能力只在她面前展现了三分,若她是喜欢男人,他就还有挽回机会!
左奉宸卫将军、禁军统帅、御前心腹大将,年纪轻轻,武功卓绝文采不凡,放眼大唐,有谁能比得过他去?!
斗志已燃,心中便不再彷徨。
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一排排马车咕噜噜而过,车帘传出隐隐约约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