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喃喃道:“则是为建康搜集怨气。”
项述点了点头,说:“接下来,就是洛阳了,不过法宝在咱们手里,尸亥缺了法器,一时半会儿,以神州大地当作阵法的邪术,应当无从施展才是。”
陈星最开始时,一直以为所谓“万灵阵”应是七处阵法,却始终没有找到实际上的布阵,但这么看来,也许没有阵,或者神州大地上这个沿着地脉走向的北斗七星排布,就是阵本身。
也即是说,尸亥原本将利用魃王们,分散到这些地点,待得苻坚挥军南下,则在最后一场规模浩大的献祭之中,一举复活魔神蚩尤。
“明天我去南屏山。”项述说,“夜深了,回去歇着罢。”
陈星“嗯”了声,只见项述扣指一弹,劲风所至,灯火熄灭。
原本陈星是想借着酒意,来找项述聊聊,没想到项述除了驱魔司中之事,也没话与他说,陈星当即体会到了项述那句“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吗?”又见项述明显没有留他的意思,只得出了房门,却见他拿了羌笛出来,坐在院内一张矮榻上,抬脚踩着井沿,试了试音。
“你要吹羌笛吗?”陈星于是问。
项述抬眼漫不经心一瞥陈星,皱眉道:“还不回去?”
陈星只得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却听见背后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浮生曲”,较之在哈拉和林所吹奏的,却又柔和了许多,少了铿锵壮烈之意。
陈星背对项述,听着秋风里传来的曲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瞥,只见项述赤裸半身,肌肤上被镀上了朗月银辉,一袭白裤如雪般,鬓角垂着青绦,闭着双眼,神情专注,将起未起,当真如玉琢一般。
曲声一起,谢府内淙淙流水、巍巍石山、浩浩秋竹,一瞬间仿佛都有了生命。在这明月朗照大地的夜里,陈星不知为何,似乎听出了曾经在哈拉和林时,没有听懂的曲中之意。
起音时,那孤寂的一段,竟是让陈星仿佛看见了襄阳,二人初识的那天,项述在浮生曲中寄托了什么回忆吗?紧接着曲声里又带着万国千钟,盛世长安的风貌,再接下来,调里竟是隐隐有着几缕敕勒川下草原的孤旷之音。
是他多心了,还是项述确实借羌笛在回忆?
陈星回到房前,取下房中的古琴,拨弄了几下弦,和上了项述的羌笛浮生曲。
两人的卧室虽遥遥相隔,曲声却清晰可闻,彼此应和,陈星这边琴声起,项述那边则明显地一顿,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琴声打乱了心绪。
但不到数息,项述便调整回来了,陈星轻奏古琴,项述的羌笛声接了过去,及至到得琴声与羌笛同时一转,仿佛心有灵犀般,转向江南一地的柔调。陈星听出来了,并非自己胡乱猜测,项述确实在以羌笛诉说着什么。
而他还未听出浮生曲里更深的意味时,项述羌笛已收,谢府上于是重归于寂。
陈星怔怔坐着,不断回忆笛声里的过往,就像浮生大梦一般光影陆离,只隐隐约约,投出少许光来,那情景却说不真切。待得又过良久,再不闻笛声,陈星抚摸琴弦,拨了一下。
“咚”一声轻响。
项述收羌笛后正想起身,听见这琴音,复又坐了下来,仰望那秋夜晴空,月晕带着淡淡的光芒。
陈星又轻轻拨了下,发出几许颤音,继而低头看琴,行云流水地弹将起来。那曲子乃是晋人嵇康所作“广陵散”的一部分,相传嵇康被司马家赐死,临刑之前奏广陵散,而后从容赴死,那曲中洋洋洒洒,不问余生,唯独寄情天地。
项述听了一会儿,起身推开门,走向东厢,站在月色下,透过长廊只见陈星神情悠然,嘴角带着笑,仿佛大家都睡了,唯独他在自娱自乐一般,那广陵散中更带着几许少年生机,一扫嵇康本意。
陈星小时候在家中学了琴艺,却很少抚琴,父亲更说过“音律会出卖一个人的内心”。现在想来,总算明白了那话中之意。
最后,项述敞着院门与房门,叹了口气,回到房中躺下,食中二指上,挂着那串红绳,举在面前看了一会儿,直到琴声渐歇,不远处传来关门声,项述便随手一甩,那手链落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第69章登山┃定海珠会不会就在赤壁?
翌日,项述做足了出门的准备,看陈星那模样,却也换了身衣服,明显要与他一起去。
“昨夜没睡好?”项述说。
那话是问陈星的,谢安却接了过去,一脸睡眼惺忪,答道:“难得即日起不必去上朝,本该好好睡一觉才是,孰料昨天半夜两只鸟儿吵个没完,便辗转反侧,不得入眠,拖到快天亮时才合眼。”
陈星嘴角抽搐道:“哦?有鸟儿?我怎么没听见。”
谢安道:“是啊,一只从西边飞过去,另一只又从东边飞出去,你追我赶的……先是这么飞着,又是这么飞……”说着还比画了下手势,又道:“西边这只忽然又不动了,就知道在我耳边叫,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项述:“……”
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