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朱夫人说的很认真,也非常细,时间长了,有点累,顿了顿,深深叹口气,继续说道,根据种种听觉信息反馈,断定如下:这可能是土匪老巢,这老巢就在柴山。
丽儿策划了几次夜间逃跑方案,但担心母亲安危,都放弃了。母亲鼓动她独自抽身,也被她坚决否定了。
宁陪母亲死,不愿丢弃娘亲。好一个孝女!
尊朱先生又细细地问了一阵,心里基本有了谱儿,见夫人精力不济,劝她上床躺下,安慰她好好歇着,别再东想西想,一定会还她一个完整女儿。
他的女儿他知道,别看表面文静,其实聪颖过人,发起威来,绝对是只狡虎。
黄捕头一边听一边想,突然有所感悟地说道:“师傅,师娘所讲之处,可能是七里洲练武大院,前些日子开联欢会的那地方,也是徒儿栽跟头的地方,那是镇八方现身时,将妹子许配给王渔头,王渔头作为聘礼送他的一块地……”
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月亮潭是镇八方的新巢,老窝就在那里。联欢会那天,徒儿仔细观察过,四方围墙坚实,院内建了不少平房……柴房、火房、食房、客房,规模不比月亮潭小。师傅,我们不能让镇八方牵着鼻子走,万一久不放人,我们更被动……是不是提前探探路?”
“师傅早有此意,只是怕走露风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让镇八方抓住辫子,不按约放人……还有,揣掉匪窝并不难,难在七里洲百姓如万众一心跟随镇八方,问题就大了……这当口,我想亲自与王渔头面晤一次。牵线之事,二虎最适应,要他暗中走趟七里洲探探,万一出什么差错,有王渔头在,镇八方不敢轻意造次。至于二虎怎么去说动王渔头,他头脑灵光,无需我们教……如王渔头反水,事情就简单多了……现在留下丽儿不救,也是为了稳住镇八方。他手中有王牌,才得以安心,否则,如果破釜沉舟,绑了丽儿推到二军阵前挡箭如何是好?”
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多日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几日,只要围得牢,他们一天冲不出来,丽儿就是安全的……”
黄捕头口服心服,点头称是。“师傅,二虎是个明白人,更重情义,他办事,徒儿放心。今晚我上趟五里洲,再与他商量细节……”
“好吧,就这样定。”
尊朱先生说完,托付龙儿母亲照看好夫人,又吩咐子豹子熊急回各自岗位,并反复叮嘱,情况特殊,别儿女情长老守在师娘身边。战事为上,不能分心。然后贴近黄二爷耳边说,神仙妹妹举止神情有些异样,这孩子胆量过大,又与丽儿感情深厚,近些天看紧点为好,以防做出些出格的事来。说完转身又对黄捕头说道:“咱师徒去趟县衙,一些事情,还得先与康大人禀报一下,征求他的意见。”
未了,与众人分手,俩师徒急急奔往县衙……
数年前,镇八方从神偷手中劫到假玉佛时,对古懂,一知半解,顶多是个“二货”,虽特喜,最终还是“物归原主”,又给神偷弄走了。为此事,显些与尊朱沐兵刀相见,好在双方州衙都有内线,传言玉佛的确有假,这才握手言和。
事后,他不止一次对内线提供的消息产生怀疑,是不是赵知州故意撒的烟幕弹,以他的精明与地位,不可能收购个假货,为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更怪自己学艺不精,真假难分。如再遇见什么好的东西,怎认真假?
这是个教训,给他上了一课,变得聪明起来。就在朱寡妇家躲祸那段日子里,机会来了,他偶然结识了一位于姓珠宝商,拜他为师。
于老爷子世代为宫廷珠宝鉴定师,宝物见过千千万,什么货色,落眼即定价。现在老了,儿子接班,自己回老家颐养天年。说是珠宝商,实为鉴定师,平素拉拉皮条,收些鉴定费养家。
一次,镇八方大着胆子提及玉佛之事,于老爷子大吃一惊,半晌,迸出一句话来:“天地撞,绝世之宝也!”
“师傅,何为天地撞啊?”镇八方装作虔诚学艺的样子,惊讶地望着师傅。
于老爷子是文人,怎知镇八方包藏祸心。开心地回道:“其实,这宝贝,师傅也没见过,只是听先人一代代传言……所谓天地撞,佛身主料为天降陨石呈绿色,只有眼珠与肚肌为地藏罕见瑰宝呈红色,两个顶尖宝贝人为合为一体,一个来源于天体,一个来源于地藏,宝中之宝也!”
赞叹一阵,故意停顿良久,又举着紫砂壶呡了几口热茶,继续卖弄道:“还有,这东西,不仅石料过硬,其设计与工艺更不同凡想,巧就巧在,眼珠与肚肌四周镶嵌若干细微莹石,夜间发光,映辉红宝石,微巧微妙,宛如活佛……更有甚者,肚肌下有条沟纹,沟纹间同样嵌有几颗莹石,见光就闪烁红光,恰小溪流水,源源不断……”
说到这里,于老爷子兴奋无比,仿佛自己就是物主,甚至有点手舞足蹈了。“圈子范围内有种传说,此乃佛祖向人间输以血液也,谁占有,心想事成,子孙万代,大富大贵……”
“师傅,”镇八方像听天书一样,不停啧啧赞好:“世上有这等宝贝?见一眼死了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
“师傅的先人见过。”于老爷子一连喝了几大口茶,满脸充满红光,呈现出骄傲神色,接着说道:“那是康熙爷年间,系西域供品,经先人鉴定后,才得以入库。后来听说康熙帝赐给了一黄姓将领,至今去向不明……别说你想碰运气见见,圈内人同样想见见拓展视野,然只是个梦想……”
直到此时,镇八方才相信赵知州没说谎,到手的玉佛果真为假货。宝中之宝,谁不想拥有,后悔当初没计划好,如动用全部力量杀光黄捕头全家,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宝贝。
有了第一次教训,不能有第二次,扎扎实实跟随于老爷子认真学艺,不出数月,水平大涨,虽不算顶尖高手,总在一般人之上。
为得玉佛,朝思暮想,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已如愿以偿。宝贝宝贝,按于老爷子所说,翻来覆去细细辨认好一阵,不由欣喜若狂,心飞九天……
镇八方抱着玉佛一夜没睡着,半夜再次打开赤金盒盖,借着窗口投进的月色,盯着玉佛的双目,注视着玉佛的肚肌,细细欣赏,只见阴绿一片,红光闪闪……
玉佛啊玉佛,令人梦寐以求,神父想,巡抚想,知府想,知洲想,凡天下之人无有不想,想吧想吧,从此鼓作枕头--空想吧!今天入了本大爷之手,谁敢虎口夺食,先吃我一百刀!那股兴奋劲儿,只差床上跳下地,地下蹦上床了……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镇八方啊镇八方,井底之蛙呀,就这点志向?不就个玉佛吗?谁要,拿去就是了,只要扶本大爷坐上“潺陵王”,从此横行九十八洲十八镇,老子给你!
到底给谁呢?谁又有福份得到它呢?让本大爷再细细想想。
史迈斯呀史迈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白费我银两,中国兵搬不动,怎不去搬洋兵?只要洋兵一到,洋枪洋炮侍候,小小潺陵镇,先把你轰平……
想着想着冷静下来,神父呀,此时你在哪里?久去不归,让我困在这不毛之地,何处是路?
前天,有人潜入七里洲,送来神父密信,告知事情发展不顺,已动身去了京城。叫他先扎住脚跟,不日定有佳音。
听到这消息,镇八方呆了,大骂神父无能,哄他银两办不好事。但骂归骂,远水救不了近火,看来第一条路不通,他等不起,决计按既定方针走第二条破釜沉舟之路,不过得完善一下原计划,原想先拿下子龙村,现今玉佛到手,已无实际意义,打蛇打头,擒贼擒王,不如直接对潺陵镇下手,先干掉或活捉刘团练,一为表弟报仇,二是镇勇团蛇无头儿难行,必然乱成一锅粥,趁乱一举拿下县衙,“挟天子以令诸侯”,逼康知县下水……
看看天已放亮,急急传令叫醒众头目,又派人叫来王渔头等人到议事厅一并议事。众人讨论一阵,分为两派,土匪赞同“官逼民反”,直捣潺陵镇。七里洲赞同敌不动我不动,贵在坚持。
这些天,王渔头想了很多问题,自从这个不安份的大舅子来后,七里洲就麻烦不断,尽管替七里洲出了几口恶气,打败书院洲,夺得月亮潭,与以往相比,他宁愿回到过去的平静生活。
难道叫我真造反?这可是灭九族的事啊!他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收留这个搅屎棍,但事已如此,进退两难,听天由命吧。又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双方各守其地界多好,时间久了,矛盾也许能化解,各自安生立命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然,当着教头的面,有口说不出,所以沉默良久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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