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八方怎不知王渔头内心世界,只是不点破,心想,箍紧必炸,不必操之过急,得慢慢来,既然王渔头的鞋子已经打湿,关键时再给他下剂猛药,使劲推他一把,不怕他不就范。想罢说出了一个折中意见:“姑爷的心情舅哥可理解,舅哥也希望双方和平共处,但姑爷的心好,未必人家都像姑爷一样心善,你不惹他,他要灭你,怎么办?”
“再说,黄捕头恨你玷污他名声,仇结大了。他必然公报私仇,岂肯放过?当初舅哥劝过姑爷,叫你冷静冷静再冷静,你却不听,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了……总不能伸出头来让人砍吧?”
“舅哥以为,看这样可否,你继续据守七里洲,我带本部人马出击,胜了,你接迎。败了,我们自有去处,官府问起来龙去脉,一概推在舅哥身上,辩称是你大义灭亲把我赶出洲的,这样说不但无错,还有功,想必官府不会再为难七里洲,姑爷以为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渔头再无话可说,点头应允。
离开议事厅后,王渔头吩咐洲勇各头目去巡视洲边,并一再叮嘱头目传令下去,必须严防死守,不得有半点松懈。
他与镇八方有分工,镇八方防御南边,他防御北边。镇八方很“照顾”他,说南边靠书院洲势强,由他对付;北边靠五里洲势弱,况且与郭渔头为亲家,进攻可能性小,稳住就行。
王渔头迎着冰凉的北风,一边向家里走去,一边想着心事。他很郁闷,心情坏到极点。
王渔头半辈子无子,仅两个女儿,为延续王氏一脉,招进一婿抵个门户,女儿女婿还算孝顺,幺女一年前与二虎订了亲,要不是遇到战事,早嫁了。
二年前,他贩鱼去了九道湾,渔霸仗着自家门坎耍滑头,偷换秤铊,缺斤少两,双方争执后打了起来,对方势强,眼见招架不住,再斗下去性命难保,关键时冲出一伙江湖好汉,杀出一条血路救人上船,顺水狂逃,总算捡条命回到七里洲。
但他哪里知道,这是镇八方早已安排好了的圈套。镇八方想进驻七里洲,抢占月亮潭,没有王渔头力挺,那是万万不行的。
为感救命之恩,王渔头强留这群“江湖好汉”月余,每天大鱼大肉,喝酒吹牛皮,甚是快活。好汉头领自称姓弋,荆州人氏,自幼闯荡江湖,嫉恶如仇,最爱打抱不平,听说七里洲常遭书院洲欺负,大怒,信誓旦旦一定要替他打回来。
这正中王渔头下怀,又见镇八方武艺了得,底下还有一帮难兄难弟,个个威猛,大喜过望,遂聘为教头。后来镇八方听说他恨夫人生不出儿子,说服他纳三房,并愿将小妹甜儿嫁给他。
王渔头一见甜儿就掉了魂,既年青,又貌美,这个便宜哪里去捡?又见她胯骨大,准生儿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哪有不依之理。迎进门后,每天相伴,饮酒作乐,为生儿子,拼下老命而不顾。
再后来,在镇八方的说合下,又与五里洲联了姻,这真是双喜临门,乐得快要死去,哪还有心思打理洲中事务,因此,洲中实权渐渐旁落镇八方之手,他充其量是个傀儡,对镇八方言听计从。
自从七里洲被围后,有些“谣言”渐渐传开,说弋教头就是臭名远扬的恶人镇八方,起初他不在意,还怒斥传言人无凭无据乱咬好人,打死他都不相信。后来说的人多了,动摇起来:不会吧?为了帮七里洲百姓不遭灭顶之灾,自己拼着性命不顾身先士卒,多好的一个义气兄弟,怎么会是恶人镇八方呢?
今天议事,镇八方主张攻打县衙,还要活捉康知县,这不是与朝廷作对,公开造反么?联想起绑架孙渔头女儿月花,绑架何大爷一家,还有尊朱夫人母女被绑,说不定也是他所为,想到现状种种,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一切,都是土匪勾当啊!
要真是镇八方,自己还有回头路吗?当然,他不希望他是镇八方,他希望他是他的好兄弟,好舅哥。
又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冷颤……
回到家里,甜儿早已烫好酒,端上一只烧鹅,一碟花生米,二个素菜,热气腾腾……
对饮几杯,见甜儿满面春色,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对酒窝随着娇滴滴的声嗓一隐一现,双眼如流星般闪烁放电,王渔头哪里还有魂,色气涌上,什么杀呀砍呀,全抛向爪洼国。今日有酒今日醉,当行乐时岂放过,一手抱住甜儿香酥酥,软绵绵的小蛮腰,一阵乱啃……
“去,一边去!”甜儿推开王渔头,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娇声细气地说道:“产婆说了,胎孕还不错,已稳定下来,但也要注意,千万别乱来,你这不是乱来么……今天神婆也来过,你猜她说了啥?”
“神婆说啥了?”王渔头一脸茫然,不得已放开手。
“恭喜爷,贺喜爷,你有儿子啦--”
“神婆说的?”
“太白金星说的。”甜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咬着王渔头耳朵说道:“神婆说,是太白金星托梦给她,我肚子里有条龙……女为凤,男为龙,不是个带把的,没道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