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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心里第一次开始紧张起来。
他已经得到了王援朝被拒的消息,同时刑宇那边根本不搭手,——毫无疑问,这位市委书纪不想因为这次事件影响他正在上升的仕途。剩下唯一能够指望的战友,在这次事件上又没有多大的影响力,现在,在他已经准备大出血治污后,突然到了一个重要决策的时刻,而决策权,却不在他的手中。
一旦今天主持会议的欧阳坚说出某句话,做出某个决议,基本上就可能是这次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对他来说,就可能是几千万几个亿的损失,这,就是正府的铁拳。
他必须为以前忽略环境污染治理付出代价,哪怕再昂贵。
很多年了,他再一次体会到无助的感觉。
王洪九也相当沮丧甚至后悔,哪怕他一直表现得愤怒和凶恶,扮演强人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次小小的环境专项整治,仅仅几百万就能够解决水质处理,闹到现在这种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
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和胡闹,一步步把抵在自己腰上的刀子推进肉里?
有一刻他非常仇恨雷大全和左文,不是因为这两个“诸葛亮”推波助澜,他不会一条道走到底,现在让自己站在悬崖上。
下一刻他又原谅了他们,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自己,他从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角色,正是因为他的个人性,他的身份,他的成长和经验促成了他的一切思维逻辑和行为逻辑,促成了他现在的处境。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现在认为,重来一次,极大可能还是如此。
那么,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或者缓冲一下?
同样的,他也像林武一样无计可施。
欧阳坚有些恼火地扫视会议室众人。
刑宇在省长面前表现得果断忠诚,转身就把问题推到他面前,他现在必须主持这个会议,而且必须有一个结果,否则无法向省长,向市委交待,可是,他该怎么来做这个恶人呢?
他到文化两年多,文化的官员一提起它都会首先说两个字“霸道”,可是官场之中,有谁能够真正霸道?他表现出来的工作风格大部分只是针对那些可以表现霸道风格的工作,一旦遇上真正复杂难解的问题,他也会“推”和“拖”,这是任何官员都会的两招。
那么,现在看来,他也只能如此了。
“小叶,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吧。”欧阳坚目光从所有低头沉思的与会人员脸上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抬头凝望的叶三省脸上,“你全程参与了这次专项整治,接待了都市报的特别行动组,省长也点了你的名发言,又跟着去了云阳,你最了解情况,你先说说。”
或者是这位文化县长的灵机一动,希望从这里撬动会议进程,或者是叶三省昂扬的状态触动了他,欧阳坚像张省长一样直接点了名,然后顺理成章地加了后面那番话做为解释。
整个会议室其他人的目光立刻全部集中在叶三省脸上。
惊愕、怀疑、不屑、莞尔、好奇、期待、妒忌……
叶三省似乎也是一怔,然后很快地笑笑,看着大家问:“工业园区只有三森药业一家污染企业吗?”
众人不解,杨中眼中一亮。
“当然不是。”叶三省自问自答,“这几年我们临江镇正府开出的处理意见书,一大半的企业的污染处理都不达标,这次专项整治,有二十一家企业都需要整改,有的企业环境污染相当严重,噪音暂时不说,比如水泥厂,它的尘灰对水厂,对整个临江镇的居民都有相当大的影响,我们必须严厉进行整治,但是这还是需要一个过程,一段时间,而我们居民用水,是一天也不能断的,也不能等的。”
在杨中看来,叶三省的成长实在太迅速甚至可能说是飞速,看他现在发言,说明他早有准备,完全不怯场,而且能够用设问引导大家跟着他的思路进入问题,真是令人惊叹。说到后面,竟然有几分成熟官僚的味道。
“小叶你的意思是说,工业园区这些企业污染相当严重,彻底整治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又不可能因为水厂在那里就全部搬迁,所以搬迁的只有水厂了?”
徐兰问。
做为文化县常务副县长,她今天一天都没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但是做为常务副县长,必须在所有的工作都发挥作用,帮助县长解决问题,所以她抢先说话。
实际上,几乎所有的人在叶三省说到水泥厂的灰尘时都明白过来,跟着恍然,这几乎是处理两家企业何去何从的唯一办法。
“是的。”叶三省答道:“药厂的污水一公里之外都具有污染,水泥厂的尘灰随风能够飘得更远。我们环保局和防疫部提供的检测数据表明,水厂水质没有达标的原因,并不是仅仅是因为药厂的污染,至少,还有水泥厂的尘灰。”
会议室突然想起缓慢而有节奏的掌声。
一个人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