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对何氏道:“让赵家的人催妆吧。”
何氏大松了一口气,高兴的笑着对李昭昭道:“昭姐儿,我就知道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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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新郎都不曾亲来迎亲,这催妆的流程自然也走得敷衍。
李昭昭在金枝、玉叶的搀扶下走出闺房,到了中堂,对李文通行跪拜礼。
李文通说了训导的话之后,将李昭昭搀扶了起来,看着与亡妻相似的脸,突然红着眼睛唤了一声“昭姐儿”。
李昭昭不知李文通这不舍的表情里有几分真心,但想到自己这个当女儿也不曾尽到多少孝心,一时心中复杂,难得的说了几句亲近的话:“女儿出阁后,还请父亲多保重身体。”
李文通潸然泪下,握着李昭昭的手腕连连点头:“好,好!”
李文通想自己其实还是很真心喜爱这个女儿的,这是她和尉氏唯一的骨血。
他想起了亡妻,那个长得又美貌又静雅的女子,年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娶不到这样美好的小姐,只能远远的羡慕的看着她身边的那些追求者。
可是后来,她却答应嫁给了他,嫁给了他这个那时还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婚后也尽心尽力为他的仕途筹谋襄助不惜动用自己的嫁妆。所以婚后,哪怕这个妻子对他并不热络,他也一心守着她,直到她过世。
这个性子相貌都肖似亡妻的女儿,虽然和元妻一样对他这个父亲并不亲近,但他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喜欢,自小到大衣食住行一点都不舍得委屈她。
李文通又想到女儿出嫁后便是别家的人了,心中一时伤怀,忍不住道:“以后嫁了人,若是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为父,为父……”
他本想说一句“为父一定为你撑腰”,但想了想赵竦的为人,自己实在得罪不起,于是话头一转,温情的慈父面孔也瞬间变成了严父的模样:“……为父叮嘱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姑舅……”
想到她好像也没有姑舅,又改为道:“好好侍奉夫婿,三从四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万不可善妒,坏了李家的名声!”
李昭昭将自己仅剩的那点父女之情收回来,心里什么不舍也没了,对李文通屈膝:“女儿辞别父亲!”
荣妈妈给李昭昭盖上盖头,然后搀扶着她出了李家的大门,上了花轿。
然而到了武安侯府,却还有更大的难堪等着她。
按照大徵婚礼仪式,新郎要亲自上门将新娘迎回,在新郎家的中堂行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的三拜大礼,新郎要在众宾客的面前用秤杆挑起新娘的盖头,以此寓意“称心如意”。
到了晚上的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还要行同牢礼、合卺礼、解缨结发礼,夫妻之间才算礼成。
然而武安侯府此时,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挂满整个府邸,门口宾客络绎不绝拱手道贺,花厅高朋满座,炮竹震天而响,丫鬟小厮招待来宾来来往往间忙而不乱……府里一派标准的办着喜事的场景。
但是,最应当在场的新郎却不在。
深着红色圆领袍的林奎走至花轿前,隔着帘子,脸上尴尬又抱歉的对李昭昭道:“夫人,大人去办一些重要的急事,大约来不及赶回来,未免误了吉时,让属下代替他……”
林奎大约也觉得此事过于荒唐,用手抓了抓耳朵,脸上更加尴尬起来,极其小声把最后两个字说完:“……拜堂!”
荣妈妈整张脸都黑了,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非得在新婚之日去办,这不过就是看她们姑娘好欺负罢了。
这样的下她们姑娘的面子,这以后外面的人又该怎么笑话她们姑娘。
这边林奎弯腰恭敬的等在外面,他说完之后花轿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寂静,无声,整个场面只有冰冻可以形容,唯有身后围着看他们的宾客小声的窃窃私语。
他自知大人和他们这样卑鄙的行事,新娘没气得出来暴揍他的头,已经是她客气了。此时就算她不肯下花轿,甚至坐着花轿打道回府,他都不觉意外。
许久许久之后,就在林奎以为李昭昭不会下花轿的时候,只见花轿里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白皙细腻如白玉瓷,大红的宽袖子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纤长灵巧的手指勾开花轿的帘子,然后新娘自己从里面走了下来。
她伸出手,旁边的礼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牵红放到她的手上,又将另外一头交由林奎持着。
红盖头盖着她的脸,让人看不出她脸上究竟是愤怒还是委屈。
李昭昭和林奎各持着牵红的一头往里走,李昭昭低头只能看到脚边的路,她有些嘲讽的说道:“你家大人倒还算有心,没找只公鸡跟我拜堂,好歹还找了个活人。”
“……”
“对了,你家大人有没有交代你,连洞房花烛一起替了。”
林奎不敢说话,更不敢侧身看她,殷红的颜色从他的脸上一直蔓延到他的耳根,火辣辣的烧,他觉得羞愧难当……
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道不明的从胸口往四周蔓延开来的隐秘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