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自己取得一点进步,取得一点突破,明明在同龄人那里算得上惊世骇俗的成绩,却只能在父亲这里换来一句“你可知圣亲王殿下……”
是啊,与殿下相比,我不过是骄阳旁的烛火,金玉下的尘泥,龙凤边的燕雀。
在这个并不时常出现的父亲眼里,我,什么也不是。
“孩儿……孩儿,日后定会加倍努力,追赶殿下的步伐!”
“哎……”
姜太傅淡淡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让姜海的心沉入冰窟,他甚至寒冷得有点手脚发颤。
“怀澜啊,为父予你说个故事吧。”
“孩儿洗耳恭听。”
说故事?这对姜海而言,倒是新鲜。
“为父年少时,曾在天碑学院求学,与当代院首梁喻一同拜在前代院首先生门下。我与梁齐言还是同寝好友。”
“那时候,我与齐言天资相近,年纪相仿,于是少年好胜的心性促使我们事事攀比。尤其在学业上,每次小考,若我的《天》卷成绩好于他,那么下次他的《人》卷成绩必然好于我。”
“长此以往,我们变得功利,反而忘了治学的本心。”
“后来,有一日,恩师带我们游学,途经一处河畔矮林,我们发出的动静,惊起一片飞鸟,有鸿雁、有鸬鹚、有野鸭,还有些林子里不知名的鸣鸟。恩师看着百鸟起飞的景象,对我们说了一句‘天高任鸟飞’。”
“从那以后,我与齐言再未在学业上较过劲,他做他的经纬学问,我学我的治世方略,彼此都循了本心,才有了今日的‘梁院首’与‘姜太傅’。怀澜,你可知我的恩师那句话是何意?”
姜海微微思索,试探着回答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说,要像飞鸟一样志存高远,向着天空无尽的高处飞去,不要受困于眼前的执念吗?”
“呵呵呵呵……非也非也。”
姜海挠了挠头,答。
“那……孩儿不知。”
“‘天高任鸟飞’,天之高远,可任所有的鸟自由飞翔。既可以容得下龙凤翔于云端,也可以容得下鹰隼击于长空,更可以容得下燕雀嬉于林间。并不是只有那目力不可及的飘渺之处,才是天。”
姜海听着父亲的话,感觉心中的寒冰开始融化,它们变成了后背与腋下的冷汗,沾湿了衣物。
“怀澜啊,这句话对你又何尝不适用呢?你生于这片九州天地,应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位置、自己该做的事。为父督导你的功课,关心你的长进,只因你是姜怀澜,我姜博涵唯一的儿子,是我中州姜家未来的家主。我从没有想过让你成为谁,或是去追赶谁,我时常提起殿下,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学习榜样,让你知道自己与龙凤之间的差距,莫因身边人的阿谀吹捧而失了志向。”
“你要为自己的目标去努力,而不是为了别人的期待活着。”
姜太傅说完,又拿起茶喝了一口。
姜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伏身回道。
“父亲,孩儿……孩儿懂了!孩儿定不辜负姜家之名!”
“嗯、嗯。起来吧,茶快凉了,喝茶吧,这茶不错。”
接下来的时光,父子间的氛围轻松了许多,二人聊了聊京都的趣闻,时有欢笑,其乐融融。
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作为九州第一“忙人”的姜太傅,很快就有人找了过来。
太傅府的邢管家,步履匆匆地来到了茶室外,轻声禀告主人。
“禀太傅,有信至。”
“不看。”